“雲老，茶也品了，棋也下了。接下來，我們該談談正事了。”
趙明德此話一出，仿佛一塊寒冰投入了原本尚算溫和的茶水之中，書房內的氣氛驟然凝滯。
雲老臉上那因棋局獲勝而殘留的輕鬆笑意，瞬間收斂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驚疑與沉重的肅然。
“雲老，”
趙明德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魏都裡的風向……怕是變了。那位……看樣子是打算棄車保帥，不再理會我這邊的爛攤子了。”
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澀而陰鬱的弧度，臉上籠罩著一層難以驅散的晦暗。
“大樹底下好乘涼，可樹要是自己挪了窩，底下的人……就得直麵風雨了。”
他沒有明說，但雲老瞬間聽懂了他話中的深意——
失去了來自魏都那位的默許乃至庇護。
他趙明德這些年在這千山郡所做下的諸多事情。
無論是為了鞏固權力還是中飽私囊，無論是默許狼神幫的存在還是其他一些見不得光的交易。
任何一樁被徹底翻出來，都足夠他掉十次腦袋！
以往有“那位”在背後，這些都可以被遮掩、被忽略，可現在……保護傘撤去了。
孫狼連同狼神幫一眾高手在青山府城外全軍覆沒的消息。
趙明德自然是知曉的，初聞時便已心驚。
隨後，他更加緊了對青山府，尤其是對那個名叫王玄的年輕大統領的關注。
越是了解，他心中那份不安就越是強烈。
他原以為隻是個運氣好些、手段狠些的愣頭青，卻沒料到對方竟是一頭如此凶悍的過江龍！
“據可靠線報，”
趙明德的手指無意識地用力，指節直接呈現白色。
“那王玄……已然點齊了五百鎮龍司精銳，正浩浩蕩蕩，朝著我千山郡而來！這架勢，絕非尋常公務往來，分明是衝著本官來的！”
雲老聞言，臉色徹底變了，方才的沉穩蕩然無存，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大人，此事……此事當真？五百鎮龍司精銳，直撲郡城？他怎敢如此？沒有朝廷明確旨意，他這已是越權！”
趙明德沉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冷笑：
“旨意？恐怕……旨意就在路上了。若非得了某種默許甚至是命令，他王玄膽子再大，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我們……怕是真的被當作棄子了。”
聽到趙明德親口確認，雲老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至極，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與趙明德捆綁得太深了。
這些年來，他作為首席幕僚，為趙明德出了多少主意，謀劃了多少事情，自然也從中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和權勢。
兩人早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趙明德若是倒台，他雲老絕對無法獨善其身，甚至可能死得更快！
書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兩人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香爐裡的檀香依舊嫋嫋，卻再也無法讓人寧神靜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雲老的眉頭緊鎖，目光閃爍不定，顯然內心在進行著激烈的掙紮和盤算。
終於，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臉上閃過一絲決絕。
抬起頭看向趙明德，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卻又強自鎮定。
“大人……眼下局勢危殆，常規手段恐怕難以抵擋那王玄的鋒芒。
老夫……倒是想起一條或許可行的路，隻是……代價恐怕不小。”
趙明德此刻正是六神無主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