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後的世界並非安寧樂土。妖皇城外的荒野同樣危機四伏,巡邏隊和搜尋者的蹤跡並未因離開內城而減少。蘇望寧藏身於一個野獸廢棄的洞穴中,洞口被她用藤蔓和碎石巧妙遮掩。
她攤開爾生百年給她的玉簡,除了內城部分路線,邊緣還有幾個極其隱晦的標記,指向外城幾個可能的聯絡點。這是他們事先約定的、萬一失散後的備用方案。
赤焰生死未卜,爾生百年深陷囹圄,墨瞳和其他舊部是否安全也未可知。她孤立無援,體內力量雖有所恢複,但麵對整個妖皇城的勢力,無異於螳臂當車。
但不能放棄。
她回想起與爾生百年相識以來的點滴。從最初的相互戒備、利益交換,到石室中的生死與共,再到旅途中的相互依偎、暗巷裡的出手相助,以及月下那無聲的心跡流露……那個外表冷漠、內心卻藏著複雜情緒的大妖,不知何時,已在她心中占據了不可或缺的位置。
他不是藏雪族的希望,不是龍脈的守護者,他隻是爾生百年,是那個會在她虛弱時遞來鬥篷,會因她一絲不忍而破例出手,會在絕境中將她推開獨自麵對危險的……同伴,或者說,是更特殊的存在。
“我必須救他。”這個念頭如同燃燒的火焰,灼燒著她的理智,也給了她無窮的勇氣。
她仔細研究著玉簡上的標記。其中一個標記,指向外城一個名為“鬼哭坳”的混亂地帶,那裡是各種黑市交易、亡命之徒聚集之處,據說也有販賣消息和提供特殊“服務”的門路。風險極大,但或許是唯一可能找到幫手或獲取地牢情報的地方。
沒有猶豫,蘇望寧稍作休整,便趁著夜色再次出發,朝著“鬼哭坳”潛行而去。
“鬼哭坳”名副其實,陰風慘慘,怪石嶙峋,如同無數厲鬼蜷縮哭泣。此地建築歪斜,燈火幽暗,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劣酒和暴戾的氣息。蘇望寧拉緊鬥篷兜帽,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如同一個幽靈在陰影中穿行。
她按照某種底層世界的暗號,找到了一家懸掛著殘缺骨鈴的破敗酒肆。裡麵喧鬨不堪,形形色色的妖族在渾濁的空氣中嘶吼、交易、鬥毆。蘇望寧直接走向櫃台,將一枚從中等妖晶上刻意敲下的一角,推到那個獨眼酒保麵前。
“買消息,關於內城黑石地牢,一個新進的囚犯。”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刻意偽裝的沙啞。
獨眼酒保渾濁的獨眼瞥了妖晶一角,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咧開缺牙的嘴:“地牢?那可是要掉腦袋的生意。”
蘇望寧又推過去一枚同樣大小的妖晶碎片。
酒保收起碎片,左右看了看,身體前傾,低聲道:“新進的囚犯不少,你說的是哪個?最近風聲緊,聽說抓了個大人物,關在水字獄最底層,‘鎖魂鏈’穿著,影爪的大人們親自‘照顧’呢。”
水字獄!鎖魂鏈!
蘇望寧心臟一縮,強壓下翻湧的情緒。“怎麼進去?”
酒保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進去?找死嗎?黑石地牢守備森嚴,陣法層層,彆說進去,靠近都難!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有‘內應’,或者……”酒保的聲音更低,幾乎微不可聞,“你能搞到‘通行令’,或者……製造足夠大的亂子,把守衛引開。”
通行令難如登天。製造亂子?以她一人之力,無異於飛蛾撲火。
就在蘇望寧心沉穀底之時,酒肆角落一個一直默默喝酒、披著寬大鬥篷的身影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櫃台邊,扔下一枚完整的、品質上乘的妖晶。
“她的賬,我結了。”一個略顯低沉,但依稀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蘇望寧猛地轉頭,看向那身影。鬥篷的兜帽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一張沉穩睿智的臉——是墨瞳!
他還活著!
墨瞳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上,然後便轉身走出了酒肆。蘇望寧強忍激動,立刻跟了上去。
墨瞳帶著她在如同迷宮般的“鬼哭坳”巷道中穿梭,最終進入一間散發著黴味和藥草味的簡陋石屋。關上門,布下隔音禁製,墨瞳才轉過身,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凝重。
“蘇姑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墨瞳先生!赤焰將軍他……”蘇望寧急切地問。
墨瞳眼神一暗:“赤焰他……為了掩護大人和我,引爆了妖丹,生死不明……恐怕……”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蘇望寧如遭雷擊,那個性情如火、忠心耿耿的漢子……
“大人呢?他被關在水字獄最底層!”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我知道。”墨瞳臉色沉重,“我們犧牲了最後幾個潛伏的暗線,才確認了大人的位置。影爪之首幽蝕親自看守,地牢守備力量增加了三倍不止。強攻絕無可能。”
“那怎麼辦?”
墨瞳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隻有一個辦法——‘聲東擊西,暗度陳倉’。我們需要在外城製造一場足夠大、能驚動內城、甚至迫使幽蝕暫時離開地牢的混亂。同時,我們的人,利用這個間隙,潛入水字獄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