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倒是……兄弟情深。”
爾生百年這句聽不出情緒的話,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他並未立刻回答是否交換,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丈量著森嚴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森嚴坦然承受著這份審視,背脊挺得筆直,沒有絲毫退縮。他知道,在爾生百年這等存在麵前,任何虛偽與掩飾都毫無意義。他給出的條件已是極限,剩下的,唯有等待對方的裁決。那份屬於大殿下的驕傲讓他無法再出言懇求,但緊抿的唇線和袖中微顫的指尖,卻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蘇望寧看著這一幕,心中輕歎。她深知“九轉還魂妖蓮”對妖界意味著什麼,那是底蘊,是關鍵時刻能扭轉乾坤的良藥。用它去救一個曾兵犯妖界、罪孽深重的魔界皇子,於情於理,都難以服眾。更何況,疾生若被救回,未來是否又會成為隱患?
然而,看著森嚴那為弟求藥、不惜代價的模樣,她終究無法完全硬下心腸。她想起青霖境教誨的悲憫,想起自己與爾生百年曆經磨難方得相守的不易,也想起……若易地而處,爾生百年重傷垂死,她恐怕也會如森嚴一般,不惜一切。
她再次輕輕握了握爾生百年的手,傳遞著自己的心意。
爾生百年感受到她的動作,側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那抹不忍與希冀,冰冷的眸光微微緩和。他重新看向森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九轉還魂妖蓮,乃妖界聖物,非本皇一人可決。”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不再是完全的拒絕,“即便允你,也需長老會共議。”
森嚴眼中瞬間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他立刻道:“森嚴明白!願在此等候陛下決議。無論結果如何,魔界承諾的礦脈與‘暗夜星辰鐵’,皆會如期奉上,以表歉意與誠意。”他這是將補償與求藥分開,表明即便求藥不成,魔界也願為疾生之前的冒犯付出代價。
爾生百年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道:“大殿下遠來是客,暫且歇息吧。墨瞳,帶大殿下前往‘幽竹苑’休息。”
“是。”墨瞳無聲出現,對森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森嚴知道此事急不得,能有一線希望已是意外之喜,他再次躬身:“多謝陛下。”隨即跟著墨瞳離開了大殿。
殿內隻剩下爾生百年與蘇望寧兩人。
“阿年,”蘇望寧輕聲開口,“那‘九轉還魂妖蓮’……”
“確實珍貴,但妖界至寶眾多,與其有同樣功效的寶物也不少”爾生百年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的掌心,“並非不可予人。隻是,值不值得。”
他目光深邃,分析著利弊:“救活一個廢掉的疾生,對魔界而言,不過是多一個需要耗費資源囚禁的廢物,再無威脅。但對森嚴而言,卻是一份無法償還的人情,一份羈絆。這份人情,在未來的兩界關係中,或許比三座礦脈和星辰鐵更有價值。”
他看向蘇望寧,語氣柔和下來:“況且,我的阿寧心軟,見不得這般兄弟情深的場麵。”
蘇望寧臉一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是一暖。原來他早已權衡清楚,並非全然因她之故。
“不過,”爾生百年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即便要給,也不能給得如此輕易。需讓森嚴,讓魔界,牢牢記住這份人情是如何得來。”
接下來的兩日,森嚴便在幽竹苑中安靜等待,未曾踏出半步,也未曾再催促。而妖皇殿內,爾生百年也確實召集了妖界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商議此事。
正如預料,長老會中反對聲浪不小。多數長老認為,將聖藥用於救治仇敵,有損妖界威嚴,且恐養虎為患。
爾生百年並未強行壓製,隻是將森嚴提出的條件,以及其中蘊含的政治意義,冷靜地分析給眾長老聽。同時,他也提及了蘇望寧的想法——一份超越種族恩怨的悲憫,或許能為妖界帶來更長久的和平。
就在長老會爭論不休之際,蘇望寧做了一件事。
她獨自去見了森嚴。
幽竹苑內,翠竹掩映,清幽異常。森嚴對於蘇望寧的到來有些意外,但仍保持了應有的禮節。
“蘇姑娘。”
“大殿下。”蘇望寧還禮,在他對麵坐下,沒有過多寒暄,直接道,“我今日前來,並非代表妖皇,隻是以一個……或許能理解您此刻心情的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