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羞回到人界上京,如同從一場瑰麗奇幻的夢中驟然驚醒。府裡的亭台樓閣依舊精致,卻失了幾分妖界的磅礴靈氣;人間的空氣依舊清新,卻少了那份浸潤筋骨的濃鬱靈韻。最讓她悵然若失的,是身邊再無那道沉默卻令人心安的玄色身影。
她將在妖界的見聞略去關鍵,隻挑些風物景致說與父親柳禦史聽。柳禦史雖覺女兒此行開闊了眼界,但見她眉宇間時常掠過一絲恍惚與輕愁,隻當她是離家日久,又或是被妖界奇景所撼,並未深想,反而叮囑她收心養性,恢複往日閨秀生活。
然而,有些東西一旦改變,便再難回頭。柳雲羞對著往日喜愛的琴棋書畫,總有些提不起興致,目光常常不自覺地飄向窗外,仿佛在期待著什麼。她撫摸著腕上那隻墨瞳在她臨行前,沉默地塞給她的、由妖界一種名為“凝神玉”的溫潤玉石打磨而成的手鐲,冰涼的觸感卻奇異地能撫平她心頭的躁動。這是他唯一留給她的實物念想。
這日,柳禦史下朝回府,麵色不愉。用晚膳時,他沉吟許久,終是開口:“雲羞,你年歲漸長,親事也該定下了。今日戶部侍郎張大人家托人前來,為其嫡次子探問口風。那張公子年輕有為,學識品行皆是上佳,你看……”
柳雲羞執箸的手猛地一僵,臉色瞬間白了三分。她放下筷子,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父親:“父親,女兒……女兒不願。”
柳禦史蹙眉:“為何?那張家公子乃是良配,多少人家求都求不來。”
“女兒……女兒心中已有所屬。”柳雲羞鼓足勇氣,聲音雖輕,卻異常清晰。
柳禦史一愣,隨即臉色沉了下來:“胡鬨!你久在深閨,何時心中有所屬?莫非是此次去妖界……”他想到女兒歸來後的異常,心中陡然一凜,“是妖界之人?”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
柳雲羞知道瞞不過,索性坦然承認,她跪倒在地,淚光盈睫,卻倔強地不肯低頭:“是。女兒心悅之人,乃是妖皇陛下麾下近衛,墨瞳大人。他雖為妖族,卻品行高潔,數次救女兒於危難,待女兒更是真心實意。求父親成全!”
“荒唐!荒唐!”柳禦史氣得渾身發抖,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震得叮當作響,“我柳家世代清流,書香門第!你身為禦史千金,竟……竟與一妖族護衛私定終身?!成何體統!此事若傳揚出去,我柳家顏麵何存?你在妖界住了幾日,便如此不知輕重,被那些妖物迷了心竅嗎?!”
“父親!墨瞳他不是……”柳雲羞試圖辯解。
“住口!”柳禦史厲聲打斷,臉色鐵青,“此事絕無可能!從今日起,你便待在府中,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踏出府門半步!那些妖界之物,統統給我扔掉!至於那張家的親事,我會酌情考慮!”他說完,拂袖而去,留下柳雲羞一人跪在冰冷的地上,淚水無聲滑落。
自此,柳雲羞便被變相軟禁在了府中。所有的通信被切斷,身邊伺候的丫鬟也被嚴厲告誡。她如同被困在金絲籠中的雀鳥,望著四方的天空,心中充滿了對墨瞳的思念與對未來的絕望。凝神玉鐲被她緊緊攥在手中,那是她唯一的力量來源。
妖界,萬妖穀。
墨瞳靜立在爾生百年書房外,一如往常。隻是那冷峻的麵容下,心緒卻遠非平靜。自柳雲羞離去後,他便動用了某些隱秘的渠道,關注著人界上京,尤其是柳府的動靜。當柳雲羞被禁足、柳禦史欲為其定親的消息傳來時,他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冰寒刺骨,連路過的小妖都嚇得繞道而行。
爾生百年從書房內走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心神不寧,可非你往常作風。”
墨瞳單膝跪地:“陛下,人界有變。柳小姐因其與屬下之事,被柳禦史禁足府中,並欲強行許配他人。”
爾生百年腳步未停,語氣依舊平淡:“哦?你待如何?”
“屬下……請求前往人界一趟。”墨瞳抬起頭,目光灼灼,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爾生百年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眼神深邃:“你想做什麼?強行帶她走?那隻會將事情弄得更糟,讓她與家族徹底決裂,甚至引發兩界紛爭。”
“屬下明白。”墨瞳沉聲道,“屬下並非欲強行帶走她。隻是……不能讓她獨自麵對這一切。屬下需讓她知道,我並未背棄承諾。亦需……親自與柳禦史一談。”
“親自一談?”爾生百年挑眉,“以你妖族護衛的身份?”
墨瞳沉默片刻,再次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意味:“屬下願卸下近衛之職,以自由身前往。但是屬下絕對不是要叛離陛下,就算沒有這層關係,屬於也會為陛下肝腦塗地!隻是這人界,屬於必須去!若柳禦史仍不允……屬下會另尋他法,但絕不會棄她於不顧。”
為了她,他願卸下追隨了無數歲月的職責與榮耀。這份決絕,讓爾生百年都微微動容。
良久,爾生百年才緩緩道:“近衛之職,非你請辭便可卸下。本皇準你假期,前往人界處理私事。記住,你代表的不再僅僅是你自己,亦關乎妖界顏麵。行事,需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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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爾生百年停頓了一下開口“人界重禮,不可胡來,不過彆怕,你身後是本皇和妖界,用心求娶,無論柳禦史家提出什麼要求,本皇都會替你滿足。”
“謝陛下!”墨瞳深深一拜。有了陛下的承諾,他便有了底氣。
沒有片刻耽擱,墨瞳甚至未與赤焰等人告彆,身影便化作一道虛無的暗影,融入了兩界通道的流光之中。
人界,上京,柳府。
夜深人靜,柳雲羞倚在窗前,望著天邊那輪與人界無異的冷月,心中一片淒然。手腕上的凝神玉鐲傳來淡淡的涼意,卻無法冷卻她心中的焦灼與思念。父親態度堅決,她幾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忽然,一陣極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落地聲自窗外小院響起。
柳雲羞心頭猛地一跳,一種難以言喻的預感攫住了她。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欞。
清冷的月光下,一道挺拔如鬆的玄色身影,靜默地立於院中海棠樹下,正抬眸望著她窗口的方向。不是墨瞳,又是誰?
那一刻,柳雲羞幾乎以為自己思念成疾,出現了幻覺。她用力眨了眨眼,直到對上那雙在月色下愈發深邃、此刻正清晰地倒映著她驚愕麵容的眸子,巨大的驚喜才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墨……”她剛發出一個氣音,便見墨瞳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掠至窗下,壓低聲音,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與擔憂:“雲羞,是我。”
真的是他!他來了!在她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他跨越了兩界,來到了她的窗外!
柳雲羞的眼淚瞬間決堤,她伸出手,想要觸碰他,以確認這不是夢。
墨瞳握住她伸出的手,那真實的、溫熱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彆哭。”他低聲安撫,指腹笨拙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珠,“你的事,我知道了。”
“父親他……他很生氣……要把我嫁給彆人……”柳雲羞哽咽著,語無倫次。
“我知道。”墨瞳握緊了她的手,目光堅定地看著她,“彆怕,我來了。我不會讓你嫁與他人。”
他的話語如同最堅實的依靠,瞬間穩住了她慌亂的心神。“可是父親他……”
“我會親自與他談。”墨瞳打斷她,眼神沉靜如水,“明日,我會正式遞帖拜訪柳禦史。”
柳雲羞驚愕地睜大眼睛:“你……你要見父親?”她無法想象,冷漠寡言的墨瞳,要如何與她那位古板嚴肅的父親溝通。
“嗯。”墨瞳點頭,“這是必經之路。我不能讓你一直如此被困。放心,我自有分寸。”他看著她擔憂的模樣,放緩了語氣,“相信我。”
看著他沉穩堅定的目光,柳雲羞心中的不安奇跡般地平複下來。她用力點頭:“我信你。”
兩人隔著窗口,雙手緊握,在寂靜的夜色中無聲地傳遞著力量與信念。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勾勒出一幅跨越界限、堅定相依的剪影。
墨瞳的突然到來,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徹底打破了柳雲羞被困的僵局。接下來,他將要麵對的,是來自人界禮法與一位愛女心切卻又固執的父親的嚴峻考驗。而為了身邊的女子,這位習慣了沉默與殺戮的妖族戰將,不得不嘗試用另一種方式,去爭取他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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