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穀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琥珀,每一息都帶著沉甸甸的張力。蘇望寧的產期近在眼前,那巨大的腹部每一次細微的緊繃、她眉宇間每一次因隱忍痛楚而生的褶皺,都牽動著妖皇殿內每一個人的心弦。爾生百年守在她榻前,如同一尊沉默的磐石,隻是那磐石之下,是洶湧著擔憂與焦灼的岩漿。
望著妻子蒼白虛弱、卻仍努力對他微笑的容顏,一個念頭在爾生百年心中愈發清晰——望寧此刻最需要的,或許不僅僅是他的力量與妖界的靈藥,還有那份來自血脈至親的、無可替代的慰藉與支撐。她雖貴為妖後,骨子裡依舊留存著對人界親情的眷戀,尤其是在這生命攸關的時刻。
他不再猶豫,當即傳令,開啟兩界通道,以最快的速度,接人界丞相蘇硯以及蘇望寧的哥哥來妖界。
人界,上京,蘇府。
接到妖皇緊急傳訊時,蘇硯正與望錦、望舒在書房中心神不寧地商議著。當聽聞女兒臨產在即,妖皇特允他們前去相伴,蘇硯先是一愣,隨即那積壓了數月的擔憂與牽掛如同決堤之水,讓他瞬間紅了眼眶,幾乎站立不穩。
“父親!”蘇望錦與蘇望舒連忙一左一右扶住他。
“去!立刻就去!”蘇硯穩住身形,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與顫抖,“快準備!輕車簡從,不得延誤!你們跟我一起去,寫信告知你們大哥,我們去妖界,讓他和老四好好留在家裡,以防萬一!”
蘇望錦儒雅的臉上滿是凝重,立刻著手安排。蘇望舒則握緊了拳,眼中滿是對妹妹的擔憂與掛念。
通過那流光溢彩、充滿未知的兩界通道,雖然來過一次,但對於蘇硯父子三人而言,依然是一次畢生難忘的經曆。空間的扭曲,力量的撕扯,以及通道儘頭那撲麵而來的、濃鬱到令人窒息的靈氣與完全陌生的法則波動,依舊都讓他們深刻感受到了兩個世界的天壤之彆。當他們腳踏實地,看到眼前那瑰麗奇幻、遠超想象的萬妖穀景象,以及早已等候在通道出口、氣息沉凝的妖皇近衛時,還是會有所震撼!。
“蘇丞相,兩位蘇公子,請隨屬下來。”領路的妖衛語氣恭敬,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效率。
一行人被直接引往妖皇殿。越是靠近,那股籠罩在殿宇上空的凝重氣氛便越是清晰。侍女們步履匆匆,卻悄無聲息;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冽的靈藥香氣;連巡邏的妖衛都收斂了氣息,神情肅穆。
當蘇硯父子三人被引入那間被重重結界守護、溫暖卻壓抑的寢宮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榻上那個臉色蒼白如紙、緊閉雙眼微微喘息的愛女妹妹。
“阿寧!”蘇硯喉頭一哽,老淚險些奪眶而出。他印象中那個明眸善睞、嬌俏活潑的女兒,何時變得如此……脆弱?那沉重的腹部,那疲憊的容顏,無一不在訴說著她所承受的艱辛。
蘇望錦與蘇望舒也瞬間紅了眼眶。蘇望錦快步上前,卻又在榻前刹住腳步,生怕驚擾了她。蘇望舒則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自己失態出聲。
爾生百年自榻邊站起身,對著蘇硯微微頷首:“嶽父大人,你們來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但那份屬於妖皇的威儀依舊存在。
蘇硯強壓下心中的翻騰,對著爾生百年深深一揖:“賢婿。”目光卻依舊緊緊鎖在女兒身上。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呼喚,蘇望寧緩緩睜開了眼睛。當看到床前那三張無比熟悉、寫滿擔憂的麵孔時,她怔了怔,隨即,眼中迅速彌漫起一層水霧,虛弱地喚道:“父親……二哥……三哥……你們……怎麼來了?”
“傻孩子,你就要生了,我們怎能不來?”蘇硯坐到榻邊,小心翼翼地握住女兒冰涼的手,聲音哽咽,“你受苦了……”
蘇望寧搖了搖頭,淚水卻滑落下來,混合著喜悅與委屈:“我沒事……就是……有點累。看到你們,我好高興……”
蘇望錦俯下身,溫聲道:“阿寧,彆怕,父親和我們都在這裡陪著你。”他細細打量著她的氣色,眉頭蹙得更緊。
蘇望舒也湊過來,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些:“是啊阿寧,咱們蘇家的女兒什麼風浪沒見過?再加把勁,等兩個小外甥出來,三哥帶他們上天入地地玩!”
親人的到來,如同注入蘇望寧疲憊身軀的一劑強心針。她看著父親關切的眼神,聽著兄長們熟悉的聲音,心中那根因身處異界、麵對未知生產而一直緊繃的弦,似乎稍稍鬆弛了一些。她用力回握住父親的手,又對兩位兄長露出一個虛弱的、卻真實了許多的笑容。
爾生百年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稍慰。他默默退開些許,將空間留給這久彆重逢的一家人,自己則站在稍遠處,依舊如同最忠誠的守護者,目光不曾離開蘇望寧分毫。
蘇硯仔細詢問了女兒的身體狀況,又向候在一旁的妖醫首席了解了一番,得知一切準備就緒,隻是雙胎生產風險猶存,心中更是沉甸甸的。但他畢竟是曆經風雨的丞相,很快便鎮定下來,隻是握著女兒的手,一遍遍說著鼓勵的話,將人界帶來的、一些寓意平安順遂的小物件放在她枕邊。
有了至親的陪伴,蘇望寧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雖然身體的負擔依舊沉重,陣痛也開始變得規律而密集,但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安定與勇氣。
產室早已準備妥當,就在寢殿的隔壁。當蘇望寧被一陣緊過一陣的宮縮攫住,痛得蜷縮起來時,蘇硯父子三人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要開始了……”妖醫首席沉聲稟報。
爾生百年立刻上前,打橫抱起蘇望寧,動作依舊極儘輕柔,步伐沉穩地走向產室。蘇硯父子緊隨其後,被攔在了產室門外。隔著厚重的、銘刻著安神陣法的門扉,他們能隱約聽到裡麵傳來女兒壓抑的痛呼聲,以及爾生百年低沉安撫的聲音。
蘇望舒焦急地踱步,蘇望錦緊握著拳,麵色緊繃。蘇硯則閉上眼,深吸著氣,強迫自己冷靜。
產室內,一場關乎三條性命、牽動著兩界心弦的戰役,正式拉開了帷幕。而產室外,來自人界的至親,與整個妖皇殿一起,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共同等待著新生命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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