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楊蓮亭那陰冷探究的目光,如同實質的蛛絲,黏在林翊臉上,來回掃視,帶著一種令人極其不適的審視感。
廣場上喧囂的背景音似乎都隨之降低,周圍那些原本在忙碌、喧嘩的教眾和各地香主。
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邊氣氛的異常,紛紛投來或好奇、或敬畏、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向問天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他下意識地微微低下頭,將帽簷拉得更低,全身肌肉緊繃,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隨時準備暴起發難。
曲非煙更是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攥著林翊衣袍的一角,小手冰涼,連呼吸都屏住了,仿佛一隻受驚的小鵪鶉。
引導弟子也感受到了楊總管身上散發出的那股不善的氣息,嚇得腿肚子都在轉筋,連連對林翊使眼色,示意他趕緊回話。
處於風暴中心的林翊,心中也是微微一凜。
這死太監的感覺倒是敏銳!
但他臉上那副諂媚到近乎浮誇的笑容卻沒有絲毫變化,反而更加燦爛,腰彎得更低,幾乎要折成九十度。
用那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帶著南海口音的尖細嗓音,誠惶誠恐地答道:
“回稟楊總管!小人正是南海分舵香主朱無能!能得總管親眼垂詢,小人真是三生有幸,祖墳冒青煙啊!”
他的語氣充滿了受寵若驚的激動,甚至還恰到好處地帶上了一絲顫抖,仿佛激動得不能自已。
楊蓮亭狹長的眼睛眯得更緊了,他並沒有因為這番馬屁而放鬆警惕。
反而向前踱了一步,靠得更近,那股子宦官特有的、混合著濃鬱熏香和一絲陰寒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用手中那柄玉如意輕輕敲打著掌心,聲音尖細拖長,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哦~朱香主啊……咱家記得,去年見你,你好像……還沒這麼……精神?”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片,刮過林翊的臉龐和眼睛,試圖找出任何一絲破綻。
“而且,咱家怎麼覺得,你這次看起來,順眼了不少呢?”這話問得極其刁鑽惡毒。
此言一出,周圍的空氣幾乎凝固了!
幾個簇擁著楊蓮亭的心腹高手,手已經無聲無息地按在了兵刃之上,目光變得銳利如鷹。向問天的心跳幾乎漏停了一拍!
林翊心裡暗罵一句:“死太監,眼睛真毒!”
但他反應極快,臉上立刻堆起更加卑微的笑容,幾乎要哭出來一般:
“總管明鑒!總管明鑒啊!”
他拍著大腿,一副“您可說到我心坎裡了”的表情:“小人去年見了總管天顏之後,深感自身鄙陋,實在有汙總管尊目!
回去之後是痛定思痛,特意花了重金,尋了江南名醫,吃了足足半年的養顏秘方,就盼著今年能顯得精神點,不給總管您丟人啊!
至於順眼……那定是因為總管您老人家威德浩蕩,慈悲為懷,看誰都順眼!
小人這都是托了總管的洪福啊!”
他這一番連消帶打,既解釋了“變化”,又狠狠拍了馬屁,表情真摯,語氣誠懇,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周圍一些分舵香主聽得嘴角直抽搐,心裡暗罵這朱無能真是無恥到了新高度。
楊蓮亭身後的幾個高手也稍微放鬆了警惕,臉上露出鄙夷之色。
楊蓮亭也被這通毫無底線的馬屁拍得神色稍緩,但眼底那一絲疑慮並未完全散去。
他冷哼一聲,目光轉向那株紅珊瑚,用玉如意隨意地指了指:“罷了。算你還有點孝心。
這玩意兒,就是你們今年獻上的寶貝?”
“正是!正是!”
林翊如蒙大赦般連連點頭,趕緊側身,更加賣力地介紹道:“總管您請看!
此乃南海萬丈海底之下,吸收三百年日月精華,曆經九次火山噴發而不毀,方才能孕育出的‘九竅赤血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