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晨曦中緩緩駛入北京站。
我幾乎是徹夜未眠,此刻卻毫無倦意。扒在車窗上,貪婪地看著外麵的一切——鱗次櫛比的樓房、寬闊的馬路、川流不息的自行車潮、還有行色匆匆、衣著遠比家鄉人鮮亮的人們。這就是北京,這就是我夢裡到達過無數次的地方。
“彆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趙瑞龍不知何時已經收拾妥當,神采奕奕地站在我旁邊,打趣道,“以後有的是時間看。趕緊的,下車!”
陳默也已經收拾好了他那簡單的行李,書依舊拿在手裡。他對我溫和地笑了笑:“走吧。”
站台上更是人山人海。各高校都設立了迎新點,打著橫幅,高年級的學生們舉著牌子,熱情地招呼著新生。
“燕華大學!燕華的新生這邊集合!”
循著喊聲,我們三人擠了過去。一個戴著眼鏡、皮膚黝黑的高個子男生熱情地接過趙瑞龍和我的行李陳默堅持自己拿),自我介紹道:“歡迎歡迎!我是學生會接待部的,大二物理係的,叫孫浩。走,這邊有校車直接送你們到學校!”
坐上掛著“燕華大學”橫幅的大客車,我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長安街的寬闊、天安門的莊嚴都讓我心潮澎湃。趙瑞龍則顯得很淡定,甚至能指著某些建築說出些典故來,引得旁邊幾個新生投來羨慕的目光。
陳默依舊安靜,隻是看著窗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當大客車駛入燕華大學校園時,一種莊重、寧靜而又充滿生機的氣息撲麵而來。古樸的建築、參天的古木、抱著書本匆匆走過的學子……一切都讓我感到新奇而又有些自慚形穢。
“到了,這裡就是你們未來四年的家了!”孫浩學長爽朗地笑道,“中文係、經管係、法律係的,跟我去辦手續!”
報到、注冊、領宿舍鑰匙、搬運行李……一係列流程在我看來既繁瑣又新奇。趙瑞龍顯然輕車熟路,甚至還能和辦理手續的老師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陳默則是一切自己動手,有條不紊。
“嘿,致遠!你住哪個樓?”趙瑞龍忙活完自己的,湊過來看我的宿舍條,“32齋416?巧了,我就在你對門,415!陳默,你呢?”
“我住36齋,法律係的宿舍區。”陳默答道。
“那也不遠!以後串門方便!”趙瑞龍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先幫你把東西放上去,然後哥們兒帶你去個好地方!”
416宿舍是標準的四人間,上下鋪,已經有兩個同學先到了。一個矮矮胖胖,戴著厚厚的眼鏡,正埋頭整理一箱子書,見我們進來,隻是靦腆地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另一個則高大健壯,皮膚黝黑,正在吭哧吭哧地做著俯臥撐,看到我,立刻跳起來,熱情地伸出手:“你好!俺叫王大力,山東來的!你叫啥?”
“林致遠,林源縣的。”我和他握了握手,感覺對方的手像小蒲扇一樣有力。
“林源?好地方!革命老區!”王大力嗓門洪亮,“以後咱就是兄弟了!有事說話!”
趙瑞龍在一旁看著,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顯然對王大力的熱情有些不以為意。他幫我把木箱放到靠門的下鋪位置,催促道:“行了,安置得差不多了,走吧!”
“去哪兒?”我有些茫然。
“帶你見見世麵!”趙瑞龍神秘地眨眨眼,又看向陳默,“一起?”
陳默略微沉吟,點了點頭。
三人離開喧鬨的宿舍區,沿著一條栽滿銀杏樹的小路漫步。午後的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九月的北京已經有了些許涼意,微風拂麵,帶著青草和書香的氣息。
繞過幾棟古樸的紅磚樓,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寬闊的水域映入眼簾,湖水碧綠,波光粼粼。岸邊的垂柳依依,湖心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小島,一座精巧的石橋連接著兩岸。更遠處,一座造型古樸的寶塔巍然屹立,倒映在湖光山色之中。許多學生沿著湖岸漫步,或坐在長椅上讀書,安靜而祥和。
“這就是未名湖。”趙瑞龍用一種近乎炫耀的語氣介紹道,仿佛這是他家的後花園,“怎麼樣,沒白來吧?”
我怔住了。
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景色。家鄉的池塘是渾濁的,河流是湍急而原始的,而眼前的未名湖,像一塊溫潤的碧玉,鑲嵌在這學術殿堂之中,寧靜,深邃,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詩意和靈性。我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讀過的詩詞歌賦,卻發現任何華麗的辭藻在此刻都顯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