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燃燒，也在凍結。
晁夜感覺自己被撕成了兩半。一半被投入了吞噬萬物的歸墟寒淵，每一個念頭都在絕對零度中凝固、碎裂；另一半則被架在秩序之華殘焰構成的篝火上炙烤，承受著規則崩壞帶來的灼魂之痛。
艾拉的呼喚如同從遙遠水底傳來的聲音，模糊而斷續。她的靈能如同溫暖的絲線，試圖將他從這冰火地獄中拉回，但那絲線在歸墟的嚴寒與混亂的灼熱中顯得如此脆弱。
結構師未來記憶碎片）的聲音仿佛也在碎裂）：\…核心…守住你的認知核心！你是晁夜！你是微光集的…！彆被同化！彆被…吞噬…！\
認知核心…我是誰？
我是…駕馭秩序與歸墟之人…我是…微光集的…
就在他的自我認知即將被痛苦和混亂徹底淹沒的刹那，一股龐大、厚重、帶著泥土芬芳與磅礴生機的力量，如同沉眠的巨獸蘇醒，轟然撞入了這片瀕臨毀滅的意識戰場！
是地脈之力！在星核碎片被陳星超載激發，以及冥想室周邊共鳴石被晁夜失控力量引動的雙重刺激下，更深層、更古老的大地脈絡被強行喚醒、抽取，以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灌入了晁夜的意識海！
這股力量並非溫和的滋養，而是如同海嘯般的衝擊！
轟——！
混沌色的秩序之華在這股純粹生命洪流的衝擊下，光芒暴漲，那些冰裂的痕跡被強行彌合了大半，雖然依舊布滿裂紋，卻重新煥發出頑強的生機！它不再是孤軍奮戰，而是與腳下的大地、與那口泉眼、與星核碎片的力量連接成了一體！
而那片躁動擴張的歸墟烙印，在麵對這沛然莫禦的大地生機時，其吞噬的本能被激發到了極致！它瘋狂地撕扯、吞噬著湧來的地脈能量，那冰冷的虛無區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變得凝實，其中心甚至隱隱浮現出一個微小的、不斷旋轉的黑暗奇點！
但這股地脈能量太龐大了，太“厚重”了！歸墟烙印吞噬的速度，竟一時趕不上其湧入的速度！一部分未能被及時吞噬的、最精純的生機能量，並未被秩序之華吸收，而是被那歸墟烙印中央的黑暗奇點……強行“捕獲”並“束縛”！
冰與火，秩序與虛無，生機與死寂，這兩股截然相反、本該互相湮滅的力量，在這外力地脈洪流）的強行介入和內部歸墟奇點）的詭異變化下，竟達成了一種極其不穩定、卻又暫時維持住的——強製平衡！
秩序之華不再被侵蝕，歸墟烙印也不再盲目擴張。兩者之間，被一股由地脈生機與歸墟之力強行糅合而成的、灰蒙蒙的混沌能量流所連接、隔開。這股混沌能量流既蘊含著勃勃生機，又帶著令人不安的虛無氣息，如同一條在晁夜意識海中新開辟的、危險而詭異的“河流”。
晁夜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雙瞳，左眼是燃燒著規則紋路的混沌色，右眼則是一片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靈魂的黑暗！周身那失控外泄的歸墟波動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卻更加令人心悸的冰冷與熾熱交織的壓迫感！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縷灰蒙蒙的能量浮現，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散發出溫暖的生命氣息，時而又流露出凍結一切的死寂。
他……暫時控製住了。以一種他從未預料、也絕無先例的方式。
“晁夜？你……”艾拉看著他異色的雙瞳和那縷詭異的能量，又驚又喜，又帶著一絲不安。
就在這時，陳星的警報再次響起，但語氣帶著困惑：“歸墟輻射已收斂！秩序場穩定性快速恢複！但是……‘觀察者雜訊’……它們……停止了？”
停止了？
眾人一愣。
隻見那原本無處不在、試圖與歸墟之力建立鏈接的冰冷雜訊，在晁夜力量平衡達成的瞬間，如同被掐斷了信號，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天空恢複了“乾淨”，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也澹去了。
不，不是消失。
陳星立刻修正：“不是停止！是……轉變！它們不再以雜訊形式彌漫，而是……高度凝聚，在近地軌道上，形成了一個……‘點’！一個純粹由信息構成的、無法理解的‘結構’！它在……‘注視’著這裡，更精確地說，是‘注視’著晁夜！但不再嘗試接觸或乾擾！”
那感覺，就像獵手收回了試探的觸須，退回到陰影中，用一隻更加冰冷、更加專注的“眼睛”，牢牢鎖定了目標。
“它們在評估。”晁夜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沙啞與重疊感，仿佛兩個聲音在同時說話，“評估我這‘變數’的……新狀態。”
他掌心的灰色能量緩緩消散。他成功避免了最壞的結果，沒有被歸墟吞噬，也沒有被觀察者鏈接。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體內這強製達成的平衡是何等脆弱，那條混沌能量河流是何等危險。他走上了一條前所未有的、布滿荊棘的道路。
“群山之子的大長老傳來訊息。”一名薩滿快步走來，臉色凝重，“他感知到了地脈的劇烈波動和……您體內力量的變化。他隻說了一句話——”
“‘冰火同源，非神即孽。偽神之眼已凝，望汝謹守本心，勿負大地守護之責。’”
偽神之眼……是指觀察者那新形成的“注視”之點？還是指……他這雙異色的瞳孔？
大地守護之責……
晁夜緩緩站起身，異色的雙瞳望向窗外那片看似平靜的天空，以及遠方隱約可見的、群山之子聖山的方向。
危機暫時度過，但他知道，自己以及微光集，已經站在了一個全新的、更加危險的舞台上。
他體內流淌著危險的力量，頭頂懸掛著冰冷的“眼睛”，腳下是亟待守護的土地。
前路未知，但他已無路可退。
微光集的燈火，必須在這愈發沉重的黑暗中，繼續燃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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