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作未聞孫策進門的動靜。
"在下孫伯符。"
孫策抱拳回應,嗓音渾厚有力。
"竟是江東小霸王!"
劉蒼雙目生輝,同樣抱拳:"久聞威名!"
"不敢當。"
孫策連連擺手:"倒是劉將軍的功績,孫某仰慕已久。"
"分內之事罷了。"
劉蒼含笑搖頭:"當今天下諸侯割據,縱有內鬥終歸是同室操戈。可若外族來犯——"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身為漢室宗親,某豈能坐視?"
此言將雙方劃入同一陣營。
時值建安年間,漢祚未絕,各路諸侯尚未公然稱製。劉蒼所指外敵,顯然是北方胡騎。
孫策聞言略顯詫異。
他正暗蓄自立之誌,未料對方直言家國大義。
周瑜眼底掠過思慮。
他敏銳察覺劉蒼談鋒轉得突兀——前刻尚在研討音律,現下忽論天下大勢。但轉念又想,既是孫策先提軍旅之事,劉蒼順勢接話倒也自然。
正沉吟間,忽聞劉蒼笑道:
"今日初至江東,原為體察民情。有幸與公瑾、子敬共賞音律,何必徒議國事?"
主動截住話頭之舉,令周瑜眉梢微動。
先前疑慮頓消——畢竟確是孫策先提軍旅話題。
孫策暗鬆口氣。
方才正為難如何應答,此刻順勢笑道:"正當如此!貴客遠來,自當言歡。"
說話間餘光掃向周瑜。
他意在詢問:此人來意為何?觀其言行全無鋒芒,且形單影隻前來......
周瑜幾不可察地搖頭。
表示尚未看透對方真意。
五二零
當視線在半空交彙時,劉蒼目光落在那位紅衣少女身上,抱拳朗聲道:"這位必是伯符將軍的胞妹尚香姑娘吧?"
在江東地界,喚人表字方顯尊重。
"見過劉將軍。"
少女還禮時衣袖翻飛如蝶,偏生眼底壓不住盈盈笑意——她方才正巧瞥見案幾上那幅墨寶,落款處歪歪扭扭的"劉蒼"二字,倒像是稚童初執筆的模樣。
這般字跡,竟出自威震荊襄的將軍之手?
"阿香!"
孫策劍眉微蹙。原本帶妹妹赴宴已屬逾矩,此刻見她這般情態更覺不妥。漢家禮法森嚴,豈容女流如此恣意?
"伯符兄多慮了。"
劉蒼卻笑著撚起酒樽,"子敬引我來此,公瑾待我如賓,如今又得見江東小霸王——"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晃出漣漪,"既是通家之好,何須拘禮?"
這話倒讓孫策一時語塞。
倒是一旁的紅衣少女眼眸驟亮。在這滿堂朱紫之間,她頭回聽見有人將"孫家女郎"與"通家之好"說得這般自然。
那時節女兒家處境最是微妙。即便貴為吳侯親妹,終究逃不過"女子不得乾政"的框束。此刻盞中酒光搖曳,映得少女頰邊梨渦愈深——原來傳聞中百戰百勝的將軍,竟還有這般玲瓏心思。
"劉將軍快人快語。"
孫策終是笑著舉杯。既對
劉蒼朗聲笑道:"伯符既已開口,我們便是知己好友,暢快相處才是要緊。"
"妙極妙極!"孫尚香連連撫掌。
孫策暗自搖頭。這劉蒼意圖未明,自家小妹卻已眼含星輝。周瑜與魯肅交換眼神,皆露無奈之色。眼下隻能見機行事,但願此人確係真心相交。
"劉將軍——"孫尚香忽而前傾身子,梨渦淺現:"既以朋友相稱,可否容我直言?"
"但說無妨。"劉蒼拂袖應道。他早料到這姑娘要說什麼。
果見孫尚香以袖掩唇:"您的墨寶實在不敢恭維。"少女眸中清透明亮,宛如竹筒倒豆般坦率。這般赤子心性,恰似清晨帶露的棠梨,最是天然動人。
四下驟然寂靜。孫策額角青筋隱現——早知如此就不該帶這丫頭來!雖說劉蒼字跡確如蟹爬,但豈能當麵說破?
"尚香!"孫策厲聲喝止,"方才才叮囑過你......"
周瑜與魯肅垂首苦笑。當著主公麵,他們不便多言,心下卻覺孫忒也率直。
"伯符何須動怒?"劉蒼忽然揚聲打斷,"摯友本該言無不儘。況且尚香所言非虛,劉某這筆字——"他自嘲地攤開手掌,"確實難登大雅之堂。"
眾人皆怔。周瑜與魯肅交換訝然眼色,微微頷首。在這男為尊的時代,以劉蒼身份竟能如此坦蕩認短,頓時令人高看三分。孫尚香被兄長訓得......
劉蒼話音未落,她便揚眉望向孫策,眼角眉梢都透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孫策隻能無奈地搖頭苦笑。
他暗自思忖,這丫頭怕是被自己慣壞了。
否則怎會如此不知分寸?
往日裡在自己麵前任性也就罷了,如今在外人麵前竟也這般口無遮攔。
孫策在心底輕歎一聲,隨即拱手道:"劉將軍,舍妹失禮了。"
"使不得使不得。"劉蒼連連擺手,"在下早已說過並未在意,何須如此?"
周瑜適時上前解圍:"劉將軍正在品鑒在下的珍藏,主公來得正好,不如一同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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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此理。"魯肅也笑著附和,"主公不妨一起鑒賞。"
"也好。"孫策頷首微笑,"那便叨擾了。"
幾人話鋒一轉,將方才的尷尬輕輕帶過。
若繼續客套下去,隻怕要說到日暮西山。
劉蒼看在眼裡,心知肚明。
孫策、周瑜、魯肅三人,分明對自己心存戒備。
不過他並不著急。
初來乍到就想獲得眾人信任,未免異想天開。
即便有舌綻蓮花之能,也需循序漸進。
總有一日要讓你們心悅誠服!劉蒼暗自思忖,麵上卻不動聲色:"公瑾,這是你要的樂譜。"
說著便將新譜的曲調遞了過去。
周瑜如獲至寶,捧著竹簡細細品讀。
越是研讀,心中越是驚歎。
這譜子看似簡單明了,卻遠勝他先前所作。
"先生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