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蒼緩緩開口:"既然周公瑾執意相詢,我便直言——此畫過於完美。"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過於完美?完美竟成缺陷?周瑜聞言釋然,笑道:"原來先生是在說笑。"
在他們看來,完美豈能是缺陷?
"哈哈哈。"
"還以為劉蒼先生有何高見,原來是在玩笑。"
孫策與魯肅相視而笑。
孫尚香也小聲嘀咕:"我早說過,字寫得差,畫也好不到哪去。"
眾人都當劉蒼在說笑。
唯有劉蒼沉默不語。
待笑聲漸歇,他緩緩搖頭,語出驚人:
"我並非玩笑。此畫之弊,正在於過分完美。"
一語驚四座。
"完美竟是缺陷?"
"此話怎講?"
"畫作不正是追求完美嗎?"
"這......"
四人麵麵相覷,難以置信。
劉蒼輕聲道:"不錯,過分的完美反而成了缺陷。"
他抬手指向畫中遠山。
"諸君請看,此山描繪得惟妙惟肖,如在目前。"
"然山水畫貴在意境。"
"若僅為觀山,何不直麵真山?"
"猶如音律,重在韻致,而非技法。"
畫麵意境之論令滿座啞然。
細細思索,若要觀山何須執筆繪丹青?此語猶如晨鐘暮鼓驚醒了在場眾人。周瑜目光急轉回到畫卷之上,反複觀摩許久,終是未能捕捉分毫意韻。
他長舒胸中鬱結之氣,拱手道:"向隻知先生精通音律,今日方知畫道見解亦如此超凡。"作為席間造詣最深者,周瑜最先參透其中玄機。這番評價引得其餘賓客紛紛側目,驚詫之情溢於言表。
自古丹青之道,寫實者為眾。縱是初執畫筆之人,亦從臨帖描形起步。能於點墨間蘊藏意境者,鳳毛麟角。但凡有此境界之作,必成傳世珍品。
"早聞先生妙解音律,未料繪事亦臻化境。"孫策與魯肅異口同聲讚歎,麵上驚色未加掩飾。即便才高如周瑜,在劉蒼麵前亦顯遜色,遑論他人。
"先生!"周瑜忽然執禮相詢:"可否賜墨寶?"聽聞意境高論後,這位儒將已按捺不住求證之心。若非得逢亂世,這位羽扇綸巾的謀士或將成為寄情筆墨的文人雅客。
劉蒼頷首允諾:"此非難事,然作畫需費些時辰,望諸位靜候。"孫策當即表態:"精益求精方見真章,吾等自當靜觀。"主公既已首肯,周瑜、魯肅相繼附和。
"香兒。"孫策轉向胞妹:"備上文房四寶。"孫尚香輕施一禮,轉身時秋波微轉。這位明眸皓齒的少女對劉蒼的好奇更甚——既能沙場點兵,又兼具琴畫雙絕,實乃奇人。
音律與丹青之道,皆需畢生鑽研。
沙場征戰更是生死相搏,容不得半分懈怠。
常人窮極一生也難臻化境,偏偏劉蒼此人——
琴、畫、武三絕皆至巔峰!
孫尚香捧來文房四寶,素手輕擱案前。
"請。"
吳儂軟語似清泉叮咚。
劉蒼挑眉一笑。
盤膝執筆。
三尺熟宣橫鋪,墨香氤氳。
但見他手腕陡轉,狼毫蘸墨淩空畫弧。
墨珠飛濺白練,筆鋒轟然砸紙。
"這?"
廳內眾人倏然凝滯。
斑駁墨跡如鴉棲雪地,惹得孫策周瑜暗自皺眉。
魯肅捋須的手停在半空。
"當真在作畫?"
孫尚香櫻唇翕動。
孫策正要喚人換紙,忽見——
劉蒼臂腕疾震似驚雷!
濃淡墨色潑灑如雨,筆走龍蛇乍現崢嶸。
明明雜亂無章的軌跡裡,竟透出吞天食地的氣魄!
"且慢!"
孫策猛然按住妹妹手腕。
三位謀士不約而同前傾身軀,眼中疑雲翻湧。
孫尚香回眸刹那,正見——
狼毫破墨卷風雲,
半幅山河已傾城。
孫策神色凝重地擺手拒絕,目光始終緊盯宣紙上的墨跡。
他試圖辨認劉蒼的筆觸,卻始終參不透其中玄機。
243.氣吞山河
不僅孫策未能看透,就連精通丹青的周瑜也捉摸不透畫中真意。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撲麵而來的磅礴意境——仿佛吞吐山河的恢宏氣勢。
"可有所悟?"孫策擰眉發問。
"難窺堂奧。"周瑜輕撫下頜,"隻覺境界高遠,氣象萬千。"
魯肅長歎一聲,三人相顧無言。
此刻宣紙上已現墨痕,但眾人仍不解其意。隻見劉蒼運筆如飛,墨色濃淡相宜,線條剛柔並濟。約莫盞茶功夫,他突然擱筆,唇角泛起滿意的弧度。
"這......"
滿座皆驚。非關畫技高低,而是無人能識畫中真意。
"先生已完筆?"周瑜忍不住追問,眼中疑雲密布。他素以博聞強識自詡,此刻卻如墜雲霧。
"幸不辱命。"劉蒼拂袖應道,"雖耗時稍長,倒也差強人意。"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蹊蹺得很。"
"既已成畫,為何難辨其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