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是被疼醒的。
渾身上下像是被拆開又胡亂拚湊起來,每一寸骨頭都在尖叫抗議。他勉強睜開腫脹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茅草鋪就的屋頂,縫隙間漏下幾縷昏黃的光,照亮空氣中浮動的塵埃。
“醒了?謝天謝地,你還活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哽咽響起。
陸鳴艱難地轉過頭,看見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眼中滿是血絲。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一個剛畢業找不到工作而滿腹牢騷的大學生,被一個自稱“社會體驗係統”的玩意兒扔到了這個見鬼的時代。
係統當時怎麼說來著?“檢測到宿主對現代社會強烈不滿,即將為您隨機匹配更艱苦時代體驗生活,祝您生活愉快~”
愉快個鬼。
他現在是佃戶陸老五的兒子,同名同姓的陸鳴。家徒四壁,米缸見底,母親早逝,隻有一個老實巴交的父親。昨天他餓得發昏,竟異想天開去找地主劉老爺借糧。
結果呢?他不過爭辯了一句“我明明看見您家人在搬糧食”,就被劉老爺一聲令下,家丁們一擁而上,棍棒如雨點般落下。
“劉老爺說...說你再敢踏進劉家大院,就打斷你的腿...”父親陸老五用破布蘸著清水,小心翼翼擦拭陸鳴臉上的傷口,手在發抖。
陸鳴咬緊牙關,疼痛讓他更加清醒。就在這時,他眼前忽然飄過幾行半透明的文字,像是視頻網站上的彈幕:
【哈哈哈笑死,跟地主講道理?大學生果然很天真】
【經典橋段雖遲但到!這頓打是主角標配了】
【主播下一步該覺醒了吧?坐等造反劇情】
陸鳴猛地眨眼,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那些字依然飄在那裡,甚至還多了幾條:
【喲,主播能看到我們嗎?能給個反應不?】
【按照常規套路,現在應該去找個野菜充饑?或者去河邊抓魚?】
【前麵的太天真了,這身體狀態爬都爬不起來,還抓魚呢】
“什麼鬼...”陸鳴喃喃自語,聲音嘶啞。
“鳴兒,你說什麼?”陸老五擔憂地問。
“沒,沒什麼。”陸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些“彈幕”似乎隻有他能看見,而且...這些人知道他是穿越者?還稱他“主播”?
隨著他意識清醒,彈幕越來越多:
【係統這次選人眼光不錯啊,比上個強,那個直接投河了】
【賭五毛錢,主播三天內餓死】
【我賭一塊,他會去偷糧食然後被吊死】
【最優解明明是加入流民隊伍,雖然也是死路一條】
陸鳴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疼痛和饑餓如此真實,絕不可能是夢。他確實穿越了,而且還被某種存在實時“直播”,有一群看客在點評他的生死掙紮。
憤怒與屈辱湧上心頭,比身上的傷痛更刺骨。
“爹,我們還有吃的嗎?”他輕聲問。
陸老五沉默地搖頭,從角落摸出小半塊黑乎乎的窩頭:“這是最後一點了,你受傷,你吃。”
那窩頭硬得能砸暈狗,陸鳴卻看得喉頭滾動。他推回去:“分著吃。”
父子倆沉默地分食那點可憐的食物,粗糙的食物刮過喉嚨,像吞沙子一樣難受。彈幕還在不停刷新:
【感人,但沒用,明天照樣餓死】
【這時候應該去求村裡其他人啊】
【求個屁,這年頭誰有餘糧幫彆人】
【主播看看窗外,有個小乞丐在偷東西呢】
陸鳴下意識望向破舊的木窗,果然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敏捷地翻過鄰居家的矮牆,手裡似乎揣著什麼東西。
又一條彈幕飄過:
【告訴他應該去西邊的林子,那裡有野果和野菜,雖然酸澀但能充饑】
這條彈幕似乎與眾不同,不是嘲諷,而是實實在在的信息。
陸鳴心中一動,壓低聲音問:“爹,西邊林子裡,有沒有能吃的野果或野菜?”
陸老五愣了一下:“有是有,但早就被摘光了,那東西也吃不飽...”
【告訴他往深處走,山腳下那片沒人去,因為怕遇到狼】彈幕適時地提示。
陸鳴幾乎不假思索地複述:“往深處走,山腳下那片可能還有。”
陸老五驚訝地看著兒子:“你怎麼知道?那裡確實有,但沒人敢去,聽說有狼。”
“試試吧,總比餓死強。”陸鳴堅持道。
在陸鳴的勸說下,陸老五終於猶豫著拿起破籃子出門了。彈幕又開始活躍:
【喲,主播居然會聽建議?】
【巧合吧,他能看到我們?】
【測試一下:主播,如果你能看到,就說一句“彈幕萬歲”】
陸鳴當然不會理會這種要求,但他確實意識到,這些彈幕或許不全是惡意的嘲諷,其中可能隱藏著有用的信息。
午後,陸老五果然帶著半籃子野果和野菜回來了,雖然數量不多,但足以讓他們撐過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