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今天反他！不是造反！是討還公道！是天經地義！”
“我們要用這些證據！公審他！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罪惡！然後，”陸鳴的聲音斬釘截鐵，“用他的血！祭奠所有被他害死的冤魂！用他的家產！補償我們這些年受的苦！分掉他的田地和糧食！讓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能活下去！”
“好！”
“公審劉扒皮！”
“討還血債！”
衝天的怒吼，震撼著整個村莊。
革命的道理，從未如此清晰、如此深刻地烙印在每個人的心中。
油燈如豆，在劉地主那間奢華卻冰冷書房裡跳躍。陸鳴伏在寬大的花梨木書案上，眼前攤開著那幾本從暗格中搜出的、仿佛浸透著血淚的私賬和信件。
窗外是死寂的夜，偶爾傳來負責看守的鄉親們警惕的腳步聲。屋內，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陸鳴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
他一行行地看著，一字字地讀著。冰冷的文字背後，是無數個家庭破碎的慘劇，是一條條被輕易抹去的生命。
起初是憤怒，是那種恨不得立刻將劉地主千刀萬剮的暴怒。
但看著看著，一種更深沉的、近乎窒息的寒意攫住了他。
小丫鬟和管家供述的那些，強占民女、打死下人、逼死佃戶...在這幾本私賬和與縣衙、與其他地主鄉紳的通信對比下，竟然真的隻是“小事”！
賬本裡清晰記錄著，劉地主如何與縣衙戶房的書吏勾結，在丈量土地時故意將佃戶的田畝數報少，將劉家的田畝數報多，以此憑空增加了不知多少佃戶的租子！白紙黑字，分贓記錄寫得明明白白！
與鄰村張地主的通信裡，輕描淡寫地商量著如何趁著災年，聯手壓低雇工的價格，如何“妥善處理”那些餓死的流民屍體，以免引發瘟疫或者...“不必要的關注”。
還有幾封來自縣裡甚至更高級彆官員的信件，言辭隱晦，但字裡行間透露著對劉地主“孝敬”的滿意，以及默許甚至鼓勵他對下“嚴加管束”、“維持地方靖安”的態度。
最讓陸鳴頭皮發麻、幾欲作嘔的，是一份關於“人市”的交易記錄。劉地主不僅僅是將欠債者的兒女拉來抵債，他甚至還暗中做起了人口買賣的勾當！將一些“不聽話”或者“品相好”的男孩女孩，暗中交易給外地的人販子，賬本上冷冰冰地記錄著年齡、性彆、價格，像貨物一樣！其中一頁的角落，還有一行小字備注：“此批貨色上佳，可送予王守備賞玩”。
“嘔——”陸鳴猛地捂住嘴，胃裡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
他是一個來自現代法治社會的人，哪怕見過社會陰暗麵，又何曾想象過如此赤裸裸、如此係統化、如此將人不當人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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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不了了！我要吐了！】
【這他媽是人間？這是地獄吧！】
【人口買賣？！還送給守備賞玩？！我操他媽的封建社會！】
【我之前還覺得主播造反有點激進...現在我支持刨了劉地主祖墳！】
【惡心！太惡心了！生理不適！】
彈幕也徹底炸了，充滿了震驚、憤怒和難以言喻的惡心感。
那條金色的彈幕再次出現，語氣沉重得仿佛能壓垮人的靈魂：
【主播現在看到的，不過是封建黑暗的冰山一角。】【在舊中國，廣袤的農村土地上，壓著農民的有三座大山！】【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劉地主就是封建主義和官僚資本主義結合最典型的惡霸地主代表！】【他們利用封建土地所有製進行經濟剝削，又勾結官僚勢力獲得政治庇護，甚至成為帝國主義壓榨中國農民的爪牙如果這個朝代有外國勢力的話）。】【這三座大山不搬掉，農民就永無出頭之日！】【我黨領導土地革命，就是要徹底鏟除封建地主階級，打破這吃人的鎖鏈！】【現在，你明白革命的極端必要性和殘酷性了嗎？這不是請客吃飯，這是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是要用暴力推翻這建立在無數人血肉之上的舊秩序！】
陸鳴癱坐在太師椅上，渾身冰涼，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他明白了。
他真正明白了。
為什麼那些佃戶會如此麻木又如此恐懼。為什麼一點點活命的希望就能讓他們拚死反抗。因為他們麵對的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地主，而是一張巨大、盤根錯節、吃人不吐骨頭的網！是整整一個壓迫階級和其附著的官僚體係！
劉地主不過是這張網上一個格外醜惡的節點。打倒一個劉地主，或許能暫時緩解這個村的苦難，但隻要這張網還在，很快就會有新的“劉地主”冒出來，甚至可能迎來更瘋狂的反撲。
革命...遠比他想象的更複雜，更艱難，也更必要。
它不是簡單的報仇雪恨，而是要掀翻整張桌子，砸碎整個舊世界的運行規則！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重新拿起那些賬本和信件，眼神不再僅僅是憤怒，而是變得無比銳利和專注。
“這些...還不夠。”他喃喃自語。
彈幕有些不解：
【還不夠？這些罪證足夠槍斃劉地主一百次了！】
陸鳴搖搖頭，目光掃過那些與官府往來的信件：“這些隻能定劉地主的罪。但我們要麵對的，不隻是他一個人。”
他指著信上那些模糊的稱呼和隱晦的內容：“我們需要更具體的名字，更清晰的交易記錄。哪些官吏收了他的錢？具體做了什麼交易？鄰村的地主如何與他勾結？人口賣給了誰？送到了哪裡？”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峻：“我們要把這些證據鏈做紮實！不僅要讓劉地主永世不得翻身，更要讓那些和他勾結的魑魅魍魎都暴露出來！讓他們不敢輕易來報複！甚至...”
他甚至想到了更遠：“這些證據，也許將來有一天，能成為我們向更上層控訴的武器！”
【主播成長了！開始有政治思維了！】
【對！不僅要打倒一個，還要震懾一片！】
【大佬說得對，這就是階級鬥爭的複雜性！】
陸鳴徹夜未眠。他仔細地將所有證據分門彆類，將涉及不同人物、不同事件的信件和賬目記錄一一對應、抄錄摘要。他讓識字的鄉親幫忙，將小丫鬟、管家以及其他開始鼓起勇氣控訴的受害者的口供，儘可能詳細地記錄下來，按上手印。
天快亮時，一份雖然粗糙但卻脈絡清晰、指向明確的罪證彙編，初步成型。
陸鳴拿起最上麵一頁，上麵羅列著劉地主的主要罪狀：欺壓百姓、逼死人命、強占民田、放高利貸、勾結官吏、買賣人口...每一條後麵，都標注著對應的證據來源和頁碼。
他看著這份沉甸甸的清單，仿佛看到了無數冤魂在哭泣。
也看到了...通向未來的，一條充滿荊棘卻必須走下去的路。
三座大山的陰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也讓他更加堅定了必須革命、必須徹底摧毀這舊世界的決心。
“公審大會...”他輕聲自語，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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