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林溝村前所未有的熱火朝天。
農會的登記處排起了長隊,雖然大多數人還不完全明白“農會”具體要做什麼,但他們信任陸鳴,信任那些帶著他們砸開劉府大門的核心成員。一種“我們自己當家做主”的模糊而激動的情感,在每個人心中湧動。
另一邊,巡邏隊的選拔更是踴躍。周老拐忍著傷痛,和幾個曾經當過兵或者有些武藝底子的漢子,緊張地篩選著報名的青壯。繳獲自劉府的幾把腰刀、長矛和更多的棍棒被分發下去,雖然裝備簡陋,但隊員們個個神情肅穆,仿佛手持的不是農具棍棒,而是關乎身家性命的無上利器。
村口和通往外界的關鍵道路上,已經開始有巡邏隊的身影在警戒。他們眼神警惕地打量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外村人。
陸鳴穿梭其間,協調著各項事務,解答著鄉親們的疑問。他累得幾乎站不穩,但精神卻處於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他看到了一種新秩序在廢墟上艱難誕生的雛形。
然而,他眼前的彈幕,卻遠沒有他這麼樂觀。
【主播彆光顧著高興啊!警惕外部反撲!】
【劉地主的兒子和管家跑了!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周圍的地主老爺們現在估計都嚇尿了,肯定要抱團!】
【官府呢?縣太爺能坐視不管?】
尤其是那條金色彈幕,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峻:
【反動派的反應速度和聯合本能,遠超想象。】【能統治壓迫千百年的階級,其生存和反撲智慧絕不容小覷。】【預計很快會有來自地主武裝聯莊會、民團)和官府衙役、甚至官兵)的雙重壓力。】【考驗真正開始了。】【一旦頂住,甚至打贏,周邊地主聯盟將土崩瓦解,官府也會重新評估我們的力量,革命火種才能存活擴散。】【一旦失敗...】金色彈幕停頓了一下,字裡行間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各位都知道曆史上國民黨反動派是如何對蘇區進行‘清剿’的吧?】【‘人要換種,石要過火’,絕非虛言。等待黑林溝的,將是比劉地主時代黑暗百倍的、徹底滅絕性的報複和屠殺。】【主播,生死存亡,在此一戰。】
陸鳴看著彈幕,心中的熱火被澆了一盆冰水,瞬間清醒。是啊,他怎麼能忘了,他們砸碎的不是一個孤零零的地主,而是一張龐大壓迫網絡的一角!這張網的反噬,必然凶猛無比!
他立刻找到周老拐和巡邏隊的幾個骨乾,緊急商議,進一步加強了村外的暗哨和巡邏力度,尤其是通往鄰村和縣城的方向。
......
果然,不出金色彈幕所料!
劉地主兒子和管家逃出後,如同喪家之犬,首先跑向了鄰近幾個村莊的地主家。
當他們哭訴著黑林溝的佃戶不僅殺了劉老爺,還成立了什麼“農會”、“巡邏隊”,要把地主的一切都分掉時,起初其他地主還以為是誇大其詞,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但當聽到“公審”、“清算”、“組織起來”這些字眼時,這些地主老爺們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以往泥腿子鬨事,最多是搶點糧食,打死個把地主,鬨完了也就散了,甚至隻要地主肯出血破財,往往還能保住性命家業。但黑林溝這幫人,完全不同!他們是要刨根!是要徹底推翻秩序!
“這...這是要變天啊!”一個張姓地主嚇得手裡的茶碗都掉了。
“不能讓他們成了氣候!否則我們全都得步劉老哥的後塵!”另一個李姓地主臉色鐵青。
恐懼是最好的黏合劑。幾乎不用過多商議,周邊幾個村的地主迅速達成了共識:成立“連莊會”,各家出錢出糧,緊急組建“民團”,將所有青壯農戶嚴格控製起來,嚴禁與黑林溝有任何接觸,同時日夜巡邏,防止黑林溝的“亂匪”流竄過來煽動破壞。
一張針對黑林溝的封鎖和防禦網絡,在地主們高效的自我保衛本能下,迅速形成。
......
與此同時,劉地主兒子和管家也終於連滾爬爬地逃到了縣城,哭喊著擊響了縣衙門口的鳴冤鼓。
縣太爺起初聽聞劉地主被一群佃戶抓了,還覺得是下麵人誇大其詞,或是劉地主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引發了民變,打算派幾個衙役去“彈壓”、“調解”一下,順便看看能不能撈點好處。
他派出的衙役班頭帶著兩個手下,騎著瘦馬,趾高氣揚地來到黑林溝村外,遠遠就看到村口有拿著棍棒、神色警惕的農民在站崗。
“呔!縣衙公差!奉命前來查案!讓你們主事的出來回話!”班頭坐在馬上,傲慢地喊道。
然而,回答他的是幾支粗糙但鋒利的竹矛對準了他,以及巡邏隊員警惕的嗬斥:“站住!不準再往前!村裡正在公乾,外人一律不準進!”
班頭試圖硬闖,結果巡邏隊立刻敲響了銅鑼,瞬間從村裡衝出來二三十個手持各種“武器”的青壯,將他們團團圍住,眼神凶狠,毫不退讓。
班頭和他手下哪見過這陣仗?平時下鄉,哪個泥腿子不是點頭哈腰、任打任罰?這黑林溝的農民,簡直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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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看著對方人多勢眾且同仇敵愾的模樣,也不敢真動手,隻能色厲內荏地罵了幾句,灰溜溜地跑回縣城報信。
聽了班頭的回報,縣太爺這才真正重視起來,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看來...劉府逃出來的人,所言非虛。”他撚著胡須,眼中寒光閃爍,“這黑林溝的刁民,不是普通的民變,這是聚眾作亂,是想要另立王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