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的褡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裡麵除了掩人耳目的針頭線腦,更深處,藏著黑林溝傾儘全力湊出來的“硬貨”——幾把磨得鋒利的短刀,幾副用堅韌獸筋和硬木製成的彈弓,還有一小包用油紙仔細裹好的、氣味刺鼻的獸用瀉藥。
他像往常一樣,熟稔地和村口聯莊會的崗哨打招呼,遞上幾塊麥芽糖。那些團丁懶洋洋地接過,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揮揮手就放他進去了。他們早已習慣了這個“賠本賺吆喝”的傻貨郎。
王吉心中冷笑,麵上卻依舊堆著討好的笑容,快步走進村子,七拐八繞地來到了李老四家那間低矮的茅屋。
屋裡,李老四、趙寡婦、孫老蔫,還有小三子,早已焦急地等在那裡。看到王吉進來,幾人立刻圍了上來,眼神裡既有期待,更有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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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弟,東西...”李老四壓低聲音,喉結滾動了一下。
王吉點點頭,警惕地看了看門外,然後迅速從褡褳底層掏出那些短刀和彈弓。
昏暗的油燈下,金屬的寒光和武器的輪廓,讓李老四幾人呼吸都急促起來。他們這輩子,除了砍柴的柴刀,何曾摸過真正的武器?
“這...這就是...”趙寡婦聲音發顫,手想摸又不敢摸。
“拿著!”王吉將武器塞到他們手裡,語氣凝重,“記住!這些東西,不是讓你們去跟聯莊會硬拚的!是給你們防身,更重要的是,在行動那晚,在村裡製造混亂!敲鑼打鼓,扔石頭,放火小心火勢)!怎麼亂怎麼來!讓張老財和那些狗腿子以為我們人多勢眾,不知道從哪裡打進來!”
他目光掃過幾人:“我們的主力,會從外麵打進來!你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裡應外合,製造恐慌,配合我們!”
幾人重重點頭,緊緊攥住了手中的武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吉又看向小三子,表情無比嚴肅:“小三子,你的任務,最關鍵,也最危險!”
小三子挺直了瘦弱的胸膛,眼神卻有些緊張:“王大哥,你說!我...我聽著!”
“行動那晚,淩晨,我們會準時在村外發出信號。”王吉壓低聲音,“你的任務,是想辦法控製住,或者至少拖住村口的崗哨!讓他們無法及時關門示警!為我們打開通道!”
小三子臉色白了白,村口崗哨平時至少有四五個帶刀的團丁,他一個人...
“我...我需要點東西...”小三子咽了口唾沫,腦子飛快轉動。
“什麼東西?隻要我們能弄到!”王吉立刻問。
“酒...和下酒菜...”小三子說,“酒我能從張府廚房偷偷弄點出來...下酒菜,花生、豆角之類的,村裡各家湊湊應該能有...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最好...最好有點...‘佐料’...”
李老四眼睛一亮,搶著說:“‘佐料’?獸藥行不行?給牲口瀉肚的那種,勁大!摻酒裡,保證他們拉得爬不起來!”
王吉立刻搖頭:“不行!獸藥量不好控製,萬一出了人命,或者...或者他們發起狂來,失去理智,跑去禍害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那我們就造大孽了!”
幾人一想,確實可怕,都打了個寒顫。
“那...那怎麼辦?”小三子急了。
李老四摸著下巴,突然又道:“那...瀉藥呢?人吃的那種巴豆粉?藥鋪裡能弄到一點。量下足點,保證他們腿軟腳軟,跑茅房都來不及,絕對沒力氣巡邏壞事!”
王吉眼睛一亮:“這個法子好!拉肚子,要不了命,也發不了瘋,就是讓他們暫時失去戰鬥力!正好!”
他立刻從褡褳裡拿出那包獸用瀉藥人用的一時難找,獸用的經過反複確認,少量使用對人體主要是強力腹瀉,相對“安全”):“這是...特製的瀉藥,效果很強。小三子,你千萬小心用量!混在酒菜裡,想辦法讓他們吃下去!”
小三子接過那包沉甸甸、仿佛帶著“魔力”的藥粉,手有些發抖,但眼神卻變得無比堅定:“王大哥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保證完成任務!”
王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八義集窮苦人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他又看向李老四幾人:“你們也一樣!穩住!藏好武器,暗中串聯,等待信號!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就是我們動手之時!”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一場精心策劃的、旨在顛覆八義集舊秩序的淩晨夜襲,所有的齒輪,都在黑暗中悄然齧合,緩緩轉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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