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將八義集的田野染上一層焦躁的金紅色。麥浪翻滾,卻透著一股壓抑的死寂。
王吉潛伏在村外的高坡上,透過稀疏的林木,緊張地觀察著田裡的景象。他看到張老財的管家和聯莊會的團丁,如同驅趕牲口一樣,嗬斥著疲憊不堪的佃戶們加緊收割。他看到李老四、趙寡婦等人,混在人群中,動作遲緩,眼神卻不時焦急地瞥向村外的某個方向。
空氣中彌漫著麥稈的焦香、汗水的酸臭和一種無形的、即將爆發的火藥味。
“時機...到了!”王吉心臟狂跳。他看到了張老財的爪牙們因為連日暴曬和監工而顯露出的疲憊與鬆懈,更看到了佃戶們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怨毒怒火!
互助小組的暗中挑動,已經將矛盾推到了臨界點!隻需要一個火星!
他不再猶豫,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滑下高坡,奔向村口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他左右看看無人注意,猛地從懷裡掏出一塊早已準備好的、褪色卻依舊顯眼的紅布條,用最快的速度,死死綁在了槐樹最高的一根枝杈上!
紅布條在傍晚的微風中,如同一點跳動的火焰,無聲地傳遞著進攻的信號!
做完這一切,王吉立刻隱入山林,向著小孤山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必須在夜幕完全降臨前,將消息帶給陸鳴!
......
田間,李老四直起幾乎要斷掉的腰,用汗巾擦著臉,目光“無意”地掃過村口的老槐樹。當那一點醒目的紅色映入眼簾時,他渾身猛地一震!
他強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呼喊,用顫抖的手肘碰了碰旁邊的趙寡婦和孫老蔫,眼神示意。
幾人看到紅布條,瞳孔都是一縮,呼吸瞬間急促起來!來了!終於來了!
他們對視一眼,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下一刻,他們割麥的動作變得更加“吃力”和“緩慢”,不是被麥茬絆倒,就是“不小心”把割下的麥穗散落得到處都是。
“磨蹭什麼!快乾!”一個團丁不耐煩地揮著鞭子嗬斥。
李老四立刻苦著臉,有氣無力地哀嚎:“爺...爺...實在沒力氣了...從早乾到晚,一口乾的都沒吃上...”
“是啊...渴死了...頭暈...”趙寡婦也捂著額頭,搖搖晃晃。
他們的抱怨,立刻引起了周圍其他佃戶的共鳴,田裡響起一片哀歎和拖延的聲響,收割的效率陡然下降。
團丁們氣得大罵,卻無可奈何。天氣炎熱,他們自己也站得口乾舌燥,心煩意亂。
......
與此同時,張府後院。
小三子提著一小壇渾濁的米酒和一包用荷葉包著的、拌了香油鹽巴的煮豆角、花生米,賠著笑臉,湊到了村口崗哨那間簡陋的窩棚前。
“幾位爺...辛苦一天了...喝點酒解解乏?”小三子點頭哈腰。
窩棚裡,四個負責今晚值守的團丁正無精打采地癱坐著,看到酒菜,眼睛頓時亮了。
“喲?小三子?今天怎麼這麼懂事?”一個團丁狐疑地問。
“瞧您說的...這不是看幾位爺辛苦嘛...”小三子訕笑著,心裡卻緊張得要命,“小的從廚房順了點...大家一起樂嗬樂嗬...”
他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打開酒壇,濃鬱卻劣質)的酒香飄出,又攤開荷葉,露出油光光的下酒菜。
幾個團丁咽了口唾沫,警惕心在酒香和疲憊麵前迅速瓦解。
“算你小子有眼色!”為首的團丁咧嘴一笑,一把搶過酒壇,“來!兄弟們!整兩口!”
幾人立刻圍了上來,搶著倒酒,抓豆角花生,吃得滿嘴流油,喝得嘖嘖有聲。他們根本沒注意到,小三子在倒酒時,那微微顫抖的手,和撒入酒中那一點點無色的粉末...
小三子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暢飲,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他臉上堆著笑,心裡卻在瘋狂祈禱:“喝吧...喝吧...多喝點...睡死過去...”
......
小孤山營地。
王吉氣喘籲籲地衝進營地,對著正在最後檢查裝備的陸鳴和隊員們,嘶聲喊道:“鳴哥兒!信號...信號發出去了!時機正好!聯莊會的人...累癱了!佃戶們...怨氣衝天!”
陸鳴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爆射!
他目光掃過眼前這群經過夜戰訓練、眼神銳利、士氣高昂的隊員們,猛地拔出腰間的柴刀,指向八義集的方向!
“同誌們!”
“信號已發!內應已動!”
“目標:八義集!”
“任務:打倒張老財!解放受苦人!”
“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