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宏慈從自己那間緊挨著紫宸殿、方便隨時聽候傳喚的值班房裡出來,立刻小跑著回到楚攸介麵前,將丘維達來訪的意圖、提出的條件以及自己的分析,原原本本地稟報給了皇帝。
楚攸介聽完,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眼中閃過一絲掌控一切的得意:
“哼!丘維達這個老雜毛,果然是怕了!他這是想給自己找個台階下,體麵地滾蛋!不過,他倒是精明,知道不能自己一個人退,還想拉著牛弘文一起下水,怕他走了之後牛黨獨大,清算他的徒子徒孫。”
他摩挲著下巴,沉吟道:“他那個徒弟鄧疏言,確實是爛泥扶不上牆,不堪大用。就算朕讓他接了丘維達的班,也鎮不住場麵,反而會惹出亂子。這點,丘維達自己心裡也清楚。所以,他真正要的,是一個能保證他安度晚年、不被清算的‘護身符’。”
楚攸介看向蕭宏慈,問道:“宏慈,你覺得…朕該怎麼安他這個心?誰來接任首輔,既能穩住局麵,又不會成為新的絆腳石?”
蕭宏慈早已胸有成竹,他躬身低聲道:“主子聖明!依奴婢愚見,禮部尚書房延清,或是最佳人選!”
“房延清?”楚攸介眉毛一挑,對這個提議似乎有些意外,但隨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你說那個老滑頭?他…倒是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知進退!他在朝中為官幾十年,與各方勢力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人緣不錯,卻從不深入參與黨爭,是個有名的‘和事佬’。日子過得比誰都滋潤。”
但他隨即又皺起眉頭:“不過…房延清精明得很,首輔這個位置,權力大,風險也大。以他那種明哲保身的性子,未必肯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啊?”
蕭宏慈陰柔地笑了笑,解釋道:“主子所慮極是。但正因房尚書深諳明哲保身之道,他才更明白,拒絕聖意,風險更大!主子不妨讓奴婢先私下透露點風聲給他,讓他明白,陛下讓他當這個首輔,不是要他勵精圖治、大展拳腳,而是要他當一個‘紙糊的閣老’,一個擺在那裡的‘神像’!主要事務,自有陛下乾綱獨斷,或者交給有能力的年輕人比如張望之)去辦。他隻需要掛個名,調和一下各部關係,安安穩穩不出大亂子就行。奴婢以為,以房尚書的智慧,他一定會樂意接受這個既能升官晉爵、又無需承擔太大風險的‘美差’!”
“哈哈哈!好!說得好!‘紙糊的閣老’!妙!妙啊!”楚攸介被蕭宏慈這個形象的比喻逗得開懷大笑,心中豁然開朗,“對!就這麼辦!房延清這個老好人,正好用來過渡!有他坐在首輔的位子上,既能安撫丘維達一係的人馬,顯示朕的‘寬厚’,又不會妨礙朕推行新政!一舉兩得!”
他越想越覺得此計甚妙,當即拍板決定:“宏慈!你立刻去回複丘維達!告訴他,他的條件,朕準了!讓他明天大朝會上,就主動上表,請求致仕!而且,必須拉著牛弘文一起退!”
楚攸介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障礙掃清後的美好前景:“隻要他們倆明天一起遞上辭呈,朕當場就準!並且,朕會加封丘維達為太傅三公之一),賜金帛,榮歸故裡!給他足夠的體麵和榮譽,讓他安心!至於牛弘文,朕也會給予相應的優待。”
他站起身,在殿內激動地踱步,揮舞著手臂:“隻要丘維達和牛弘文這兩個老家夥一走,這朝堂之上,就再也沒人能掣肘朕了!朕就可以大刀闊斧,清除積弊,推行新政!大康中興,指日可待!哈哈哈!”
楚攸介在空無一人的紫宸殿內,誌得意滿地放聲大笑起來。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擺脫了老臣的束縛,成為一位真正乾綱獨斷、開創盛世的英主!
蕭宏慈看著主子興奮的樣子,連忙躬身領命:“奴才遵旨!奴才這就去辦!定讓丘維達心服口服,明日乖乖上表!”
他退出紫宸殿,心中也暗自盤算:此事若成,自己促成兩位閣老致仕、舉薦新房首輔,又是大功一件,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將更加穩固!
一場關乎帝國最高行政權力交替的幕後交易,就在這紫宸殿的幾句對話中,悄然達成。明日的大朝會,注定將掀起一場不亞於清洗清流的政治地震!而年輕的皇帝楚攸介,正迫不及待地準備迎接一個完全由他掌控的新時代!
蕭宏慈帶著楚攸介開出的條件,秘密會見了丘維達。聽完皇帝的承諾,丘維達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地。他知道,這是自己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任務——把牛弘文一起拖下水。
當晚,丘維達將自己的親傳弟子、吏部左侍郎鄧疏言字伯川)叫到府中密室。
“伯川啊,”丘維達看著這位自己寄予厚望卻始終難堪大任的弟子,語氣複雜,“明日大朝會,為師…就要上表致仕了。”
鄧疏言聞言大驚失色:“老師!這…這是為何?您身體尚健,為何突然要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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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維達擺擺手,打斷了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不必多問!這是為師與陛下…達成的共識。陛下已經應允,待為師致仕後,會外放你為湘南巡撫。伯川,你切莫不滿!為師深知,你能力尚有欠缺,在吏部中樞,強敵環伺,你難以服眾,反受其氣。到地方為一省巡撫,獨當一麵,雖責任重大,卻也少了些掣肘,正可曆練一番!”
他語重心長地告誡道:“陛下金口玉言,已承諾保我等師徒一係安穩落地。你切不可再生事端!記住,不甘心,就給我憋著!為師在朝一日,尚能為你遮風擋雨;待為師離去,誰還能為你撐腰?你必須要學會獨立!以後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鄧疏言看著老師蒼老而決絕的麵容,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未來的惶恐,也有對老師犧牲的感激,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學生…明白了。謝老師栽培與保全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