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線總指揮方勁鬆總兵,正指揮著大軍艱難地在陷阱和冷箭中緩慢推進,眼看就要逼近八義集外圍防線時,一個如同晴天霹靂般的噩耗,從前線斥候口中傳來:
“報——!總兵大人!大事不好!後…後方的運糧隊…在官道遭遇反賊大隊伏擊!糧…糧草被焚毀大半!糧道…糧道斷了!”
“什麼?!糧道被斷了?!”方勁鬆聽到這個消息,隻覺得眼前一黑,氣血上湧,差點從馬背上栽下去!他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領,目眥欲裂地吼道:“怎麼回事?!護糧隊有上千精銳,還有騎兵!怎麼會讓反賊斷了糧道?!石總督呢?!他是乾什麼吃的?!”
當斥候結結巴巴地將事情經過——石峻德如何強令催糧、護糧隊如何被迫冒險進山清剿反被調虎離山、糧隊如何被襲——大致說完後,方勁鬆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
“石峻德!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方勁鬆在心中破口大罵,怒火幾乎要衝破天靈蓋!“老子在前麵帶著弟兄們出生入死,你在後麵瞎指揮,把老子的命根子糧草)給斷了!真是豎子不足與謀!”
他強壓下立刻回去找石峻德算賬的衝動,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解決數萬大軍的吃飯問題!一旦斷糧的消息傳開,軍心瞬間就會崩潰,後果不堪設想!
方勁鬆立刻下令:“傳令各營!嚴守消息!膽敢散布謠言、動搖軍心者,斬立決!”然後,他帶著親兵,快馬加鞭,火速趕回中軍大帳。
大帳內,石峻德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他看到方勁鬆一臉寒霜地闖進來,心中先虛了三分,強作鎮定地問道:“方…方總兵,前方戰事如何?為何突然回營?”
方勁鬆強忍怒氣,行了個軍禮,聲音冰冷得像臘月的寒風:“部堂大人!卑職剛得到急報,我軍糧道被反賊切斷,糧草儘失!敢問部堂,此事當真?那封限期三日送達的催糧軍令,又是怎麼回事?!”
石峻德被方勁鬆銳利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支支吾吾地辯解道:“這個…本督…本督也是憂心軍前無糧,才…才下令催促…誰知反賊如此狡詐…”
“憂心?!”方勁鬆再也忍不住,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譏諷,“部堂大人!您這是催命!不是催糧!您可知那道軍令,把護糧隊逼上了絕路,才釀此大禍!如今數萬大軍懸命一線,您說該如何是好?!”
石峻德被方勁鬆的氣勢所懾,冷汗直流,慌亂地問道:“那…那以方總兵之見,該…該如何是好?”
方勁鬆深吸一口氣,知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必須立刻拿出解決方案。他走到地圖前,指著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府城說道:“為今之計,隻有一條路!立刻移師,前往忻州府!府城糧倉中,必有積蓄的皇糧!我們以剿匪軍需為名,強行征用!先解燃眉之急!”
“什麼?!征用皇糧?!”石峻德嚇得跳了起來,臉都白了,“這…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萬一陛下怪罪下來…”
“部堂大人!”方勁鬆厲聲打斷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是陛下的怪罪可怕,還是眼前這兩萬即將餓瘋了的士兵嘩變可怕?!是皇糧重要,還是剿滅反賊、保住你我的項上人頭重要?!陛下既已授予您全權,便宜行事,征糧平叛,正在此‘便宜’之內!若等大軍斷糧,士卒鼓噪,甚至投了反賊,你我才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石峻德被方勁鬆連嚇帶吼,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無力地擺了擺手:“罷…罷了!就…就依你之見吧…移師…忻州府…”
方勁鬆見石峻德服軟,心中稍定,但為了杜絕後患,他必須徹底剝奪這個蠢貨的指揮權。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石峻德,語氣強硬地說道:
“部堂大人!既然您已同意移師就糧,那麼,接下來的軍事行動,就請部堂安心在帳中休養,靜候佳音即可!戰場凶險,刀劍無眼,為了您的安全著想,具體的軍務,就由卑職一力承擔!您,最好不要再插手了!”
這話已經說得非常不客氣,幾乎是公然奪權了!
石峻德聞言,又驚又怒,猛地站起來,指著方勁鬆的鼻子,色厲內荏地喝道:“方勁鬆!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造反嗎?!陛下命我總督晉省一切軍務!你竟敢抗命?!你這是兵諫!”
方勁鬆毫無懼色,反而冷笑一聲,反唇相譏:“部堂大人!我叫您一聲部堂,是給您留麵子!您彆忘了,洪澤楷洪都堂,此刻就在大同!他手持聖旨,有監軍之權!若是卑職將今日之事——您瞎指揮導致大軍斷糧、陷入絕境的實情,如實稟報給洪都堂…您猜,陛下是會相信您這位‘運籌帷幄’的總督,還是會相信洪都堂和卑職這位‘臨陣脫逃’的總兵?到時候,陛下會治誰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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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石峻德!他想到洪澤楷那張鐵麵無私的臉,雖然陛下打壓了清流,但是清流還是監督百官的眼睛,想到自己確實犯下了彌天大錯…巨大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他渾身一軟,癱坐回椅子上,麵無人色,再也說不出一句硬話。
方勁鬆看著石峻德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大局已定。他不再多言,抱拳沉聲道:“部堂大人好生休息!卑職這就去安排移軍事宜!”說完,轉身大步離去,開始接管全軍的指揮權。
石峻德獨自坐在空曠的大帳中,望著搖曳的燭火,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悔恨、恐懼和淒涼。他一手好牌,因為自己的剛愎自用、急躁冒進和胡亂乾預,打得稀爛!如今,不僅剿匪大業功敗垂成,連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途,也都懸於一線了。
剿匪大軍,在方勁鬆的強行指揮下,放棄了向八義集進軍,帶著失敗的恥辱和斷糧的恐慌,如同喪家之犬般,倉皇轉向,朝著忻州府的方向撤退。而這場聲勢浩大的圍剿,也因此虎頭蛇尾,變成了一場狼狽的退卻。勝利的天平,開始向著頑強不屈的八義集人民軍,顯著地傾斜了!
當石峻德的大軍突然放棄了對八義集方向的進攻,開始有條不紊地向忻州府方向撤退時,負責在沿途襲擾的民兵隊伍,一時間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甚至感到一絲不安。
“官軍怎麼突然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