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單攰怒斥侍衛,"若放他們近身,提頭來見!"第二波箭雨更加密集,魏延肩頭突然綻開血花,踉蹌跪地時仍死死盯著前方。親兵舉盾護住他:"隊率,箭勢太猛..."
魏延抹去濺到唇邊的血沫。恍惚間,魯陽城的月色與許衡的期許在腦海中交織。他猛地折斷肩頭箭杆,染血的手指攥緊刀柄,在盾陣掩護下再次躍起。倒下同伴的鮮血浸透了戰袍,卻讓他的眼神愈發銳利——這點挫折,豈能辜負少君知遇之恩?
刀鋒重鑄
陽人城外,孫堅帳中投來的目光總帶著幾分輕慢。
寒芒在二十步外閃爍——那是西涼驍將的頭顱。
主憂即臣辱!豈能退卻!
思緒如雷霆掠過,魏延震開攔阻的親兵,反手捏住肩頭箭杆。"嗤"的撕裂聲裡,倒鉤帶著碎肉破體而出。他呸地吐出口血沫,擲箭於地,染血的五指再度攥緊環首刀。
"荊州兒郎!"魏延踏著血窪躍起,刀尖直指敵陣,"取首級,報君恩——畏戰者,滾回娘胎去!"
殘甲浴血的身影竟比先前更快三分。
身後士卒略怔,旋即發狂般追隨著那道缺口突進的背影。半數人甲胄裡還嵌著箭簇,衝鋒的怒吼卻震得箭雨都為之一滯:"殺!跟緊魏隊率!為恩公斬賊!"
西涼軍陣前忽然騰起片血浪——荊州銳卒竟以身軀為錘,生生撞開鐵壁。魏延的刀鋒在人群中劈出扇形血光,每一步都伴著骨肉分離的悶響。
單攰猛地勒住戰馬。他從未見過這般搏命的打法。
"納命來!"
炸雷般的暴喝驚得單攰脊梁發寒。回頭刹那,恰見魏延騰空而起的身影遮住殘陽,嘴角溢血的獰笑比刀光更冷。環首刀化作銀色閃電,自天靈蓋劈入麵門!
"鏘!"兜鍪橫飛的同時,刀刃已嵌進顱骨。魏延鬆刀後躍的瞬息,單攰栽倒的馬蹄才剛剛揚起塵土。
荊州兵馬如潮水般向前推進,趁敵不備之際迅速合圍,以木盾構築屏障護住魏延,簇擁著將領向後方撤離。
受創的魏延力竭氣衰,隻能任由親衛架著自己撤退。
單攰僵坐馬背,目光渙散地望著前方,恐懼之色在臉上蔓延。
他至死都未能料到,自己竟會命喪於一個無名小卒之手。
身軀後仰的瞬間,這位西涼驍騎的生命戛然而止。
"單校尉陣亡了!"
護衛單攰的西涼士卒驚惶呼喊,此刻已無心追擊,慌忙圍攏在主將屍身旁,抬著重創的軀體倉皇後撤。魏延那把環首刀仍深深嵌在單攰額間,隨軍移動時猶自寒光閃爍。
前線的西涼軍聽聞後方變故軍心大亂。
許衡當即令箭樓上手齊聲呐喊:
"棄械免死!"
這亂世中再精銳的雄師,失了主將便如無首之龍。校尉陣亡令西涼軍失去戰意,巷道中的鐵騎開始潰退。
撤離途中,西涼軍付出了慘痛代價。孫劉聯軍乘勝追擊,巷弄間又添無數亡魂。任憑鐵甲如何堅固,在長矛利箭麵前,生命不過轉瞬即逝。
孫堅率部窮追不舍,意圖擴大戰果。許衡卻從箭樓躍下,與黃忠、文聘收攏散布各處的士卒。
戰場屍橫遍野,傷者哀嚎不絕,其中不乏荊州同袍的身影。
活著的人裡,近半數都帶著傷,許多中箭挨刀的士兵癱坐在街邊,按住汩汩冒血的傷口痛苦。
許衡的雙臂酸脹得像灌了鉛,握弓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要將弓弦拉到滿月狀,對臂力的爆發與耐力都是嚴酷考驗。他這輩子從未像今日這般,接連不斷地開滿強弓。
實在太耗體力了。
他畢竟不是黃忠魏延那樣的猛將,沒有那般強橫的體魄。許衡踉蹌著走到土階旁,抱著彤弓頹然坐下。他垂首閉目,胸膛劇烈起伏,像條擱淺的魚。
文聘和黃忠帶著幾名無聲地圍攏過來。眾人隻是凝視著這個精疲力竭的少年,誰都沒有開口。許衡今夜展現的實力,已遠超所有人預期。
他真的,很好。
半晌,許衡低啞的嗓音打破了沉寂:"魏延如何?"
文聘略作思忖:"傷勢雖重,性命無憂。"
"那就好。"少年緊繃的肩膀終於鬆了下來。
"少將軍,北城雖定,其餘三麵仍受圍攻。"黃忠抱拳道,"孫堅已率部馳援城西,我們何時出發?"
許衡以弓拄地,緩緩起身:"集結尚能作戰的將士,隨我支援城西。"
"北門既已平定,西城應當無虞。"文聘勸道,"少將軍不必親往,交由末將便是。"
少年搖了搖頭,這話既像回應文聘,又似在說服自己:"善始,當善終。"
眾人正欲整頓兵馬,忽聽得細微呼喚:"黃司馬......"兩名士卒抬著血人經過時,這聲呼喚讓許衡渾身劇震。
被擔架抬著的,正是黃忠派來護衛他的屯長呂胥。這個與許衡同齡的年輕人深得黃忠器重,前途無量。許衡一個箭步攔住擔架,黃忠也急忙跟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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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胥胸前的鎧甲已被刀斧劈裂,傷口深可見骨,皮肉外翻,鮮血不斷湧出,染紅了大片衣甲。
"呂胥,你怎麼會……?"
許衡猛地攥住呂胥的手腕,朝四周厲聲喝道:"醫官!快傳醫官!這是我的親衛!"
黃忠鐵鉗般的手掌重重按在許衡肩頭,劇痛令他驟然清醒。
這片戰場上,並非每個十餘歲的少年都能如他這般幸運——有黃忠這般猛將率眾拚死相護。像呂胥這樣的少年將士,性命隻能靠自己守護。縱然身為屯長,若無力自保,結局便是如此……
呂胥劇烈喘息著,左手死死按壓胸前猙獰的傷口。可這非但止不住血,反讓翻卷的皮肉帶來更劇烈的痛楚。他望向許衡的眼中盛滿對死亡的驚惶,淚水混著血水滾落。
"少主……救我!呂胥願當牛作答您!我想回南郡……我想活著回家啊!"
許衡緊咬下唇。這張朝夕相處兩月的麵孔上,往日的沉穩早已被恐懼與痛苦撕碎。
"少主,該動身了。"黃忠沉聲道,"這等傷勢……不如讓人尋間屋子安置他。"
許衡垂首凝視著瀕死的親衛。心痛如絞,卻不能讓情緒流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