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杜嫣藏在如瀑青絲間的臉龐頓時泛起紅暈。
見杜嫣低頭不語,許衡也不多問,吩咐道:"靈伊,我命人備了些鹿肉放在門前,你且去烹製,再把桌案上的點心收拾了,晚些隨我去探望一人。"
杜嫣雖不解其意,但公子既已開口,她自然遵從,轉身便去門前取那鹿肉準備。
見杜嫣去料理鹿肉,許衡走到院外喚來侍衛低聲交代幾句。待侍衛離去,他望著在院中架火忙碌的杜嫣,心中忽生感慨。
若能保得天下太平,攜她與蔡覓尋處幽靜之地,縱情山水做個逍遙富家翁,倒也不錯。
......
陽人城東的營帳裡,剛受過鞭刑的典韋趴在氈墊上疼得直抽冷氣。雖天生皮糙肉厚,但五十鞭下來仍是血肉模糊,尤其執鞭者還是張任。
行刑後士卒草草給他包紮了傷口,便任他獨留帳中無人照看。他非荊州舊部,又與當地將領有過節,誰願多管閒事?
不過許衡倒是言出必踐,不僅按時送來趙寵拖欠的糧餉,還額外多備了些堆在帳內。典韋盯著地上的菰米,心頭竟湧起幾分淒涼。
他雖稱不上善類,生性暴戾傷人性命,到底還存著幾分血性。本想著趁天下大赦投軍建功,在張邈麾下一年屢立戰功,卻始終不得晉升,反倒備受趙寵苛待......
曹操麾下夏侯惇倒是多次招攬,可他總覺非正統郡國兵馬,遲遲未決。如今淪落至此,典韋不禁黯然。
早知今日,當初真該投了夏侯惇!正自怨自艾間,帳外忽傳來腳步聲。
帳內飄來飯香。
典君抬頭,見許君提著食盒站在簾前。
"用過飯否?"許君環顧四周,隨口問道。
典君扯了扯嘴角。
他昨日剛與荊州兵起衝突,這會誰能給他送飯?沒來找他麻煩已是萬幸。
許君與杜姑娘在帳內站定,喚人搬來矮桌。士卒很快送來案幾,杜姑娘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擺好。
典君撐著手臂想坐起來,剛一用力,背上杖傷又滲出血跡,疼得他直吸氣。
"彆動。"許君按住他的肩膀,"我帶了藥。"
"嘶——彆碰!"典君喊出聲,又嘀咕道"不必上藥......"
"堂堂好漢,怎麼如此扭捏?"許君邊說邊取出藥膏。
典君不再推辭。
掀開包紮的細布,隻見背上皮開肉綻。
張將軍確實沒留情麵。
許君心中暗歎。白日裡典君傷了魏將軍,又打翻十餘名士卒,若不懲戒實在說不過去。
唯有讓典君受完該受的責罰,才好名正言順收歸帳下。總不能因他勇武過人,就壞了軍中規矩。
許君行事向來公平,從不刻意討好誰。
身為主帥,若將麾下將士劃分等級區彆對待,實乃大忌。
初次尚可,若長此以往偏頗行事,必折損軍心士氣,令士卒暗生怨懟,致使威信漸失。
為帥者至少須明麵持公,方能令眾人信服擁護,由衷敬重。
故此,為穩定軍心考量,相較於招募典韋,許衡令張任杖責五十軍棍更為重要。
觀典韋脊背這五十道皮開肉綻的鞭痕,縱使加入荊州軍,也無人能指摘許衡半點不是。
這五十軍棍,亦是給典韋看的。
趙寵屢背諾言,既不依軍規擢升,亦未按約撥糧......
許衡就是要讓典韋明白,在荊州軍中絕無此等陽奉陰違之事,軍令如山,令行禁止。
典韋鮮血淋漓的後背與地上那幾袋菰米,便是明證。
許衡取出金瘡藥,置於鼻端輕嗅。
隨後將藥粉緩緩傾灑在典韋傷口上。
"嘶——!"
典韋痛得麵目扭曲,慘叫震天,驚得杜嫣手中藥碗險些墜地。
許衡見狀沉聲嗬斥:"大丈夫何故作此態?忍著!"
杜煙見許衡手法生疏,輕聲道:"不如讓妾身來敷藥?"
許衡含笑拒絕:"這等事隻許你侍候我一人。"
杜煙聞言雙頰飛紅,心如鹿撞。
公子當眾說這等話...
典韋雖疼痛難忍,仍忍不住側目暗忖:這郎君雖是好意,可當著傷患與夫人調笑,莫非存心炫耀?
"靈伊,去將鹿肉切片炙烤,稍後我與典君共飲。"
"諾......"
待許衡敷完藥,囑咐道:"此藥止血鎮痛見效奇快,今夜過後傷口便會結痂,好生將養數日便可痊愈。"
典韋強撐著直起身,後背上火燎般的痛感仍在,卻比先前緩了幾分。
他目光晦暗不明地望向許衡,又瞥向案幾上的食盒,啞聲道:"公子待某如此,究竟是何用意?"
許衡從案上拾起兩隻皮囊,將其中一隻推給典韋:"軍營存酒不多,這兩囊殘酒分你一袋。"
時值亂世,糧秣短缺,莫說酒漿稀罕,便是荊州大營的存釀也得數著量、掐著喝。若有人敢在黃巾肆虐時琢磨釀酒,隻怕義軍的矛頭就要先戳穿這等禍民之徒的喉嚨。
典韋拍開皮囊木塞,仰脖灌下兩口烈酒,喉結滾動間迸出二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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