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衡提到的廣明先生,是劉表招攬到南郡的另一位經學大家綦毋闓。
蔡邕聽得兩眼放光:"大儒雲集,日日講學......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啊!可惜老夫無緣得見。"
許衡在心裡冷笑。
這幫讀書人整天想著講經論道,眼裡隻有大儒、典籍、講學......卻看不見百姓在水深火熱中掙紮?
他這一路北上,越靠近司隸,民間疾苦就越觸目驚心。不知見了多少流民,多少曝屍荒野。那些乾癟的被野狗撕咬,白骨在塵土中,又有多少浮屍堵塞河道,招來蚊蠅,散發著腐臭,隨時可能引發瘟疫......
這些血淋淋的現實,關乎天下人的生死存亡,難道你們這些學者都看不見?
蔡邕恍惚良久,突然歎道:"罷了。今日我們當麵把話說開。你們父子要借兩萬卷藏書弘揚儒學,確實是天下頭等大事......老夫決定借給你們。"
許衡原以為蔡邕隻有萬卷藏書,沒想到竟是兩萬卷。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多謝蔡中郎贈書之恩。”
“莫急著道謝,”蔡邕抬手止住許衡的話,“老夫是有條件的。”
“有何條件?”
“這兩萬卷藏書並非相贈,而是暫借。老夫需派一名心腹隨行監管,此人將督促家仆攜書前往荊楚,監督襄陽書吏抄錄完畢後再歸還於我。”
許衡聞言苦笑:“兩萬卷典籍,要抄到何年何月?”
蔡邕眯起眼睛:“聽你這意思,是想借了不還?”
“豈敢!玩笑罷了,晚輩怎敢私藏中郎藏書……您放心,我們父子自會妥善安排。”
蔡邕捋須道:“多抄幾年也無妨,即便老夫離世,後人自會接手。不過老夫派去荊州之人,你們須待以上賓之禮,並授予五業從事之職。”
這老頭未免太托大了吧?
隨便派個無名小卒,就想來南郡當經學講師?
我自己都想當,可惜沒這資格!
“蔡中郎,五業從事乃家父效仿太學五經博士所設州職,非大儒不可勝任。如今南郡僅有宋子仲與廣明公二人堪當此任,不知您所薦何人?”
蔡邕正色道:“休得多言,你應是不應?”
“這……”
“若不答應,此事就此作罷。”
見蔡邕一臉固執,許衡失笑。
這是在哄孩童嗎?
六十歲的老頑童!
罷了,為那兩萬卷藏書,暫且應下。
“好,晚輩定向家父稟明。”
蔡邕卻不上當:“空口無憑,你須立字為據,老夫派人送至許衡處!”
這老頭……倒挺精明。
怕我糊弄他?
其實許衡方才確有敷衍之意。
不過無妨,他隻為替劉表取得蔡邕藏書,其餘皆無關緊要。
立字據便立字據。
第二百六十七如何不在
許衡在蔡邕麵前提筆濡墨,鄭重地寫下一封絹帛書信。寫罷,他將信劄雙手奉與蔡邕,托其轉交劉表以表誠意。
蔡邕接過絹帛,心下甚慰。暗忖此子倒是個守信之人,言出必行。
他細細品鑒許衡筆跡後,不禁歎道:"這字頗有章法,已具名家風範。"
許衡連忙謙辭:"蔡中郎的飛白體獨步天下,筆斷意連,枯潤相生。晚生這點微末功夫,實在不值一提。"
蔡邕卻專注端詳著他的字跡:"這似是效仿梁鵠的八分體?"
許衡知道瞞不過,如實答道:"正是。"
"可是親承梁公指點?"
"學生未及弱冠,哪有機緣拜見梁尚書?"許衡解釋道,"昔年南郡都尉蔡瑁在洛陽偶得梁尚書手劄,轉贈於我。平素閒來便臨摹揣摩,讓中郎見笑了。"
蔡邕恍然道:"難怪形似而神未至。不過僅憑臨摹能到這般境界,已屬難得。梁鵠的八分體,鐘繇的楷書,張氏昆仲的草書......"說著不禁歎息,"可惜老夫無緣儘得其中三昧。"
待蔡邕收好書信,許衡又拱手道:"借書之事已畢,學生另有一事相稟。"
蔡邕早知來意,語氣轉冷:"可是要說劉焉三子之事?此事白日裡已說分明,若你與賈龍執意要以他們為質,老夫斷不答應。"
許衡黯然道:"學生與劉焉同出魯恭王血脈,雖支係疏遠,終究是同宗共祖。我豈會加害同宗叔伯?實是想為江夏劉氏保全血脈。"
"此話怎講?"蔡邕眉頭深鎖。
"若劉焉謀逆之罪坐實,董相國命賈龍征討益州。試問屆時劉焉三子在京城更安全,還是在荊州更安全?中郎難道不曾思量?"
"蔡邕一時語塞。
"以相國的性子,若久攻益州不克,那三個小子留在朝中,當真能活命?我可不信。"
蔡邕眉頭緊鎖。
"倘若劉焉謀逆屬實,相國必不放他們歸蜀。既不能回蜀地,敢問中郎,這天下之大,何處能容身?是荊州安穩,還是雒陽安穩?請中郎細想。"
蔡邕默然。
這小子,思慮竟如此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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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衡並不催促,說完便告辭離去。
在他眼中,蔡邕曆經沉浮,許多事無需點透,他自會明白。
你以為將劉焉三子留在雒陽是為他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