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浸濕了青石板路。張閒和黃十七縮在一家掛著“賓至如歸”霓虹燈牌的廉價旅館屋簷下，望著對麵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仿古商業街。
“閒哥，俺咋覺得……對麵那街，熱鬨得有點瘮人呢？”黃十七用爪子捋了捋被雨水打濕的頭頂毛，小眼睛滴溜溜轉著，透著不安。
張閒嘴裡叼著根草莖，雙手插在寬大的道袍袖口裡——這袍子洗得有些發白，邊角還沾著上次處理“僵屍外賣員”時蹭到的香灰。他含糊不清地說：“瘮人？我看你是饞人家街上的烤腸和奶茶了吧？瞧你那點出息。”
“呸！”黃十七跳腳，“俺黃十七是那麼膚淺的黃仙嗎？俺是說感覺！感覺懂不懂？那街上的人，走路腳後跟不沾地似的，一個個笑得……跟紙紮鋪裡糊出來的一樣，假！”
張閒聞言，眯起眼睛仔細望去。這條“仿古步行街”是這座城市新開發的旅遊項目，飛簷翹角，燈籠高掛，店鋪林立，賣著各種義烏批發來的“傳統”手工藝品和天南地北的小吃。遊客摩肩接踵，喧囂聲隔著雨幕都清晰可聞。
但經黃十七一提，他也看出了些許不對勁。
時近子時，按理說商業街該逐漸冷清，但對麵卻越發“熱鬨”起來。那些穿著古裝或現代服飾的“遊客”，麵容在燈籠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行走間衣袂飄拂，卻似乎……真的沒什麼腳步聲。他們的笑容固定在臉上，眼神空洞，穿梭往來，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狂歡。
“陰氣彙聚，陽人退避……”張閒低聲念叨，吐掉嘴裡的草莖，“今天是中元節後第三天，陰氣未散。這條街的布局……嘖，哪個缺心心的設計師乾的？聚陰斂財陣不像，引鬼入室局倒是十足。”
這條仿古街的地理位置，恰好處於一個三岔水口的陰麵，建築布局又暗合了某種吸引遊魂的格局。平日裡人氣旺還能壓住，但在這陰氣重的夜晚，加上可能存在的某種引子，這裡恐怕已經不再屬於活人的世界了。
“那咱還愣著乾啥？風緊扯呼啊！”黃十七拽著張閒的褲腿就想溜。
“走？”張閒拍了拍腰間的布包，裡麵裝著師父留下的幾件家夥事，還有一個油光鋥亮的酒葫蘆，“十七啊，你忘了咱們是乾啥的了？‘詭道士’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再說了，這麼多‘好朋友’聚在一起開派對，擾民不說，萬一哪個不開眼的跑到咱們這邊來，影響了旅館老板娘的睡眠質量，多不道德。老板娘剛才還多給了咱一碟鹹菜呢。”
黃十七哭喪著臉：“俺看你是饞老板娘那碟鹹菜了吧！俺跟你說，這陣仗不對勁，比俺在東北老林子見過的‘鬼集’還邪乎！咱倆這小身板，夠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啊？”
“怕什麼？”張閒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帶著點孩子氣的狡黠，“師父說過，鬼嘛，就是一股氣，講道理就行。講不通……再說。”
話雖如此，他眼底卻閃過一絲凝重。這條街的異狀，絕非尋常鬼魂作祟那麼簡單。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粘稠的、帶著腐朽甜膩氣息的陰冷，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深處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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