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掙紮著從雲層縫隙中透出，給仿古街蒙上一層慘淡的銀灰。街口的石牌坊上，“清河坊”三個描金大字，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張閒整理了一下衣袍，將酒葫蘆鄭重地係在腰間，深吸一口氣，邁步向街口走去。黃十七嘴裡嘟囔著“俺就知道，俺就知道……”，卻還是麻利地爬上張閒的肩膀，小爪子緊緊抓著他的衣領。
一步踏入牌坊之下，周圍的空氣驟然一變。
喧囂聲猛地放大，卻又帶著一種隔膜的模糊感，仿佛是從另一個時空傳來。溫度下降了好幾度，陰冷的氣息順著褲腿往上爬。街上“行人”的身影清晰了許多，但他們麵色蒼白，眼神空洞，或嬉笑，或低語，或麵無表情地遊蕩。空氣中飄蕩著各種食物的香氣——烤肉的焦香、點心的甜膩、酒水的醇厚，但這香氣聞久了，卻隱隱透出一股紙錢燃燒和腐朽物的味道。
“冰糖……葫蘆……酸甜可口……”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小販，扛著插滿鮮紅冰糖葫蘆的草靶子，從張閒身邊飄過，那冰糖葫蘆紅得滴血，仔細看去，裹著的仿佛不是山楂，而是一顆顆縮小的、帶著詭異笑容的果實。
“胭脂水粉……上好……的胭脂……”一個塗著慘白脂粉、穿著旗袍的女鬼，坐在店鋪門檻上，對著空氣描眉畫眼，她麵前的胭脂盒裡，盛著的是暗紅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膏體。
“客官，住店嗎？本店今日特價……”一個戴著瓜皮帽、臉色青黑的店小二，熱情地湊過來，他手裡提著的燈籠，燈罩似乎是用人皮繃成，透出綠油油的光。
黃十七嚇得把腦袋埋進張閒的頸窩，聲音發顫：“閒…閒哥…俺…俺想回家…”
張閒心裡也直打鼓，後背沁出冷汗。這場麵，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宏大、直觀、衝擊力強。但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模仿著師父平時那副雲淡風輕、甚至帶著點嫌棄的語氣，對那店小二說：“不住店，貧道……呃，我隨便逛逛。”
那店小二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青黑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但目光掃過張閒腰間的酒葫蘆和身上那件看似普通卻隱隱有靈光流轉的道袍時，又擠出一絲僵硬的笑，躬身退開了。
“看見沒，”張閒低聲對黃十七說，“鬼也怕惡人……啊呸，是怕有本事的人。你越慫，它們越來勁。”
“俺…俺這不是慫，俺這是戰略性示弱！”黃十七嘴硬。
張閒帶著黃十七在鬼流中穿行，試圖找到這股異常陰氣彙聚的源頭，或者維持這“百鬼夜行”現象的核心。他秉承著一貫的“先溝通後動手”原則，遇到看起來稍微“講道理”一點的鬼魂，還會嘗試搭話。
比如，他看到一個老鬼蹲在街角，對著一盤殘棋唉聲歎氣。
“老爺子，棋不是這麼下的。”張閒湊過去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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