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是他一次練功時，習慣性地做出了師父當年教他時，那個標誌性的、帶著點嫌棄又暗含引導的挑眉動作。鏡中師父看到後，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察覺的茫然，隨即又恢複了那完美的慈祥。——他仿佛在模仿，但並不真正理解這表情背後的意味。
最讓張閒心頭一沉的是，有一次他故意在落子時走了一步明顯的臭棋。若是真師父，早就一拍石桌，吹胡子瞪眼地開罵了：“臭小子！心浮氣躁！這步棋是豬腦子想出來的嗎？”而鏡中師父，隻是微微蹙眉，依舊用那溫和的令人發毛的語氣說：“閒兒，下棋要專心。”
太完美了，完美得虛假。真正的玄霄子，嘴硬心軟，脾氣算不上好，教導他時更是嚴厲中帶著獨特的關切方式。他會罵，會嘲諷，會用酒葫蘆敲他的頭，但絕不會是這般無底線的、毫無棱角的溫柔。
一絲寒意，開始從心底蔓延。這不是他師父！這溫柔鄉，是陷阱！
就在張閒內心警鈴大作，開始暗中運轉體內靈力，試圖尋找幻境破綻時，一個氣急敗壞、帶著濃重東北口音的聲音，如同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打破了這虛假的寧靜：
“張閒！你個癟犢子！躲哪兒去了？！俺就知道這破鏡子有鬼！”
是黃十七！
隻見小院門口的空間一陣扭曲，一隻皮毛略顯淩亂的黃皮子猛地竄了進來，小眼睛裡滿是焦急和憤怒。它似乎費了老大的勁才找到這裡。
“黃十七？”張閒心中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
鏡中玄霄子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開，依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哦？是十七啊。來得正好，一起喝茶。”
黃十七卻根本不買賬，它竄到張閒腳邊，人立而起，指著鏡中玄霄子就開罵：“喝你個大頭鬼！你個冒牌貨！裝得再像也不是那塊料！俺家老爺子罵人的時候，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哪會像你這樣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假慈悲！”
這話如同利劍，直接撕開了幻境溫情脈脈的麵紗。
鏡中玄霄子的笑容瞬間僵硬，臉上那完美的慈祥如同瓷器般出現了一絲裂痕。周圍小院的景象也開始微微波動，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
“十七，休得胡言。”鏡中玄霄子的聲音依舊試圖保持平穩，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尖銳。
“胡言？俺讓你看看啥叫胡言！”黃十七轉向張閒，急得直跳腳，“閒子！你醒醒！這特麼是個局！那破鏡子是‘混沌’搞出來的玩意兒！它吸了你的念想，造出這鬼地方想困住你！你再不出去，魂魄就要被它同化了！外麵你那肉身都快涼了！”
張閒猛地看向鏡中玄霄子，隻見對方臉上的裂痕越來越多，眼神中的溫和褪去，逐漸被一種空洞和冰冷所取代。
“閒兒……”它還在做最後的努力，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蠱惑，“留在這裡，不好嗎？沒有痛苦，沒有離彆，師父永遠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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