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紙上的雪光透進來時,薑芸剛把最後一片蘭草葉子繡完。繡繃上的絲線沾著晨起的微涼,指尖卻還留著昨晚那陣溫熱——自從林曉雅說想學蘇繡,空間的反應就變得柔和了些,不像之前那樣一觸動就耗白發。她摸了摸鬢角,四根白發安安靜靜貼在耳後,倒像是母親留給她的小記號。
“嫂子,供銷社的張叔派人來傳話,說咱們首批繡品今天就能上架,讓你過去看看陳列。”薑梅端著玉米糊糊進來,手裡還攥著個皺巴巴的紙條,“不過那人說,今早有個女人在供銷社門口說閒話,說咱們的繡品用的是‘死人穿過的舊布’,好多顧客都猶豫了。”
薑芸手裡的銀針頓了一下。死人布?這謠言來得蹊蹺。合作社首批繡品用的都是新扯的純棉布,是她特意托李建國在縣紡織廠訂的,怎麼會扯到死人布?她放下繡繃,心裡隱約有了個名字——劉翠花。
“我去看看。”薑芸擦了擦手,把銀針彆在衣襟上。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隔壁的張嬸挎著籃子路過,見了她就壓低聲音說:“芸丫頭,你可得當心點,今早劉翠花在村口唾沫橫飛的,說你男人剛沒半年,你就用他穿過的布做繡品,晦氣著呢!”
果然是她。薑芸攥緊了拳頭,指尖抵著掌心的老繭。劉翠花以前在鎮上開繡品攤,因為繡工粗糙、染料刺鼻,被供銷社淘汰過,現在見她合作社做得紅火,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她沒去供銷社,轉身回了繡房。合作社的首批繡品都堆在西屋的木架上,有二十多條繡花手帕、十多個布荷包,都是學員們跟著她練手的成果,雖然針法不算頂尖,但針腳整齊,配色也清爽。薑芸挨個翻看,突然停在一條繡著梔子花的手帕上——手帕邊角沾著一塊深褐色的汙漬,像是被什麼東西潑過,連絲線都發了硬。
她心裡一沉,趕緊把所有繡品都檢查了一遍。有五條手帕、三個荷包都沾了類似的汙漬,汙漬邊緣的絲線泛著不正常的灰黑色,聞著還有股刺鼻的煤油味混著劣質染料的酸氣。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弄的。
薑芸的手指冰涼。這些繡品是合作社的臉麵,要是帶著汙漬上架,再加上劉翠花的謠言,彆說賣錢,怕是連合作社的名聲都要毀了。她蹲在木架前,盯著那條沾了汙漬的梔子花手帕,心裡又慌又氣——劉翠花怎麼敢這麼明目張膽?難道背後有人給她撐腰?
她下意識摸向繡繃上的蘭草,指尖剛碰到絲線,空間的溫熱又湧了上來。這次沒有白發新增,反而讓她亂糟糟的心靜了些。母親以前常說,蘇繡最忌慌神,針腳歪了能改,心境亂了就什麼都繡不好。她看著手帕上的汙漬,突然盯著梔子花的花瓣愣了神——汙漬的形狀,像極了花瓣上的露珠陰影。
“嫂子,你怎麼了?”薑梅進來拿東西,見她蹲在地上發呆,趕緊過來扶她,“是不是繡品出問題了?張叔那邊還等著呢……”
“沒大事。”薑芸站起身,眼神亮了些,“你去把周叔家的丫頭叫來,再把合作社的李嬸、王嬸也請過來,就說我有新針法要教。”
薑梅雖然納悶,還是趕緊跑了出去。薑芸把沾了汙漬的繡品都挑出來,擺在炕上,又從箱子裡翻出母親留下的染料包——裡麵有曬乾的茜草、蘇木,都是天然植物染料,顏色雖不如化學染料鮮豔,卻透著股溫潤的光。她拿著染料包,心裡有了主意。
沒一會兒,周建軍的女兒周倩倩就來了,後麵跟著李嬸和王嬸。倩倩腿不方便,坐在小馬紮上,手裡還攥著上次薑芸教她繡的小雛菊。“薑老師,你要教什麼新針法呀?”倩倩的眼睛亮晶晶的,比繡品上的絲線還亮。
薑芸把沾了汙漬的手帕遞過去:“你看這汙漬,像不像花瓣上的露水?咱們試試用‘虛實針’,把汙漬繡成露珠的陰影,讓梔子花看起來像剛沾了露水似的。”
李嬸和王嬸都愣了:“這能行嗎?汙漬這麼明顯,繡完會不會更難看?”
“試試就知道了。”薑芸拿起針線,在汙漬邊緣起針。虛實針是蘇繡裡的巧勁,針腳時密時疏,能繡出光影的層次感。她的手指穿梭在布麵上,心裡想著母親教她繡露珠時的樣子——“要想著露水在花瓣上滾的感覺,針腳才會活”。
沒一會兒,手帕上的汙漬就被淡綠色的絲線裹住,真的像花瓣上垂著的露珠,連之前硬邦邦的絲線,都因為新繡的針腳軟了些。倩倩看得眼睛都直了,趕緊拿起自己的繡針跟著學。李嬸和王嬸也看明白了,笑著說:“芸丫頭這腦子,真是靈!這下劉翠花的壞心眼,倒成了咱們的新花樣!”
正說著,周建軍推門進來了,手裡拿著張泛黃的紙:“芸丫頭,你看看這個,昨天我在供銷社門口撿的,上麵畫著些針腳,看著像你娘以前繡東西的手法。”
薑芸接過來一看,心猛地跳了一下。紙上是半頁手寫的針法記錄,字跡娟秀,正是母親的筆跡!上麵寫著“打籽繡要訣:線繞針三圈,戳布時需帶勁,籽才圓”,旁邊還畫著簡單的針腳示意圖。她攥著紙,指尖都在抖——這是母親早年記錄的基礎針法,她小時候見過,後來搬家時弄丟了,沒想到會被周叔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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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叔,太謝謝您了!”薑芸的聲音有點啞,“這是我娘的針法稿,對合作社太重要了!”
周建軍笑著擺手:“謝啥,我看著像你娘的字,就趕緊給你送來了。對了,我今早聽供銷社的人說,興盛繡品廠的老板跑了,聽說欠了不少債,連機器都被搬走了。”
薑芸心裡咯噔一下。興盛繡品廠就是王強之前代加工的廠子,老板跑了,會不會跟陳嘉豪說的東洋商人有關?她把針法稿小心疊好,放進貼身的口袋裡:“周叔,這事您彆跟彆人說,我回頭跟李乾部提一句。”
周建軍點點頭,又叮囑了倩倩幾句“好好學繡”,才轉身走了。薑芸看著炕上忙碌的幾個人,心裡踏實了不少——有母親的針法稿,有合作社的姐妹們,就算劉翠花再使壞,她也能扛過去。
下午,薑芸帶著改好的繡品去了供銷社。張叔正著急呢,見她來了,趕緊迎上來:“芸丫頭,你可來了!劉翠花還在門口轉悠呢,嘴裡不乾不淨的……”
薑芸沒說話,徑直走到陳列架前,把改好的梔子花手帕擺了上去。路過的顧客看見,都停下了腳步——“這手帕上的露珠繡得真像!”“以前怎麼沒見過這種花樣?”
劉翠花也擠了過來,見汙漬變成了露珠,臉色瞬間白了,嘴裡卻還硬著:“什麼露珠?明明是臟東西蓋不住,故意繡東西遮醜!”
薑芸拿起一條沒改的臟手帕,又拿起改好的,遞到顧客麵前:“大家看看,這汙漬是劣質染料混著煤油弄的,我要是想遮醜,直接把汙漬剪掉就行,何必多繡這幾筆?蘇繡講究‘順勢而為’,有瑕疵就把瑕疵變成特色,這才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
顧客們都點頭稱是,有個老大娘當場買了兩條手帕:“我就喜歡這種有心思的繡品,比那些光溜溜的好看!”
劉翠花氣得臉都青了,狠狠瞪了薑芸一眼,轉身就走。薑芸看著她的背影,注意到她袖口沾著點深褐色的東西——和繡品上的汙漬顏色一模一樣。她心裡記了下來,沒當場揭穿。
傍晚關店時,張叔給薑芸算了賬,首批繡品賣了大半,賺了三十五塊錢。“芸丫頭,你這‘殘缺美學’可太靈了,下次多做些帶‘露珠’的,肯定好賣!”
薑芸笑著點頭,心裡卻沒放鬆。劉翠花不會就這麼算了,興盛繡品廠的老板跑了也透著蹊蹺。她走在回家的路上,雪已經停了,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路過村委會牆角時,她又看了一眼——上次撿到鏡頭蓋的地方,有個新的腳印,比普通男人的腳小些,像是穿皮鞋的。
她摸了摸貼身的針法稿,又摸了摸鬢角的白發。母親的手藝,她要守住;合作社的姐妹,她要護住;那些藏在暗處的算計,她也得接著。隻是她沒想到,劉翠花轉身就去了鎮東頭的破廠房,那裡站著個穿東洋風衣的男人,手裡拿著張蘇繡老物件的照片,正等著她。
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薑芸緊了緊衣領,加快了腳步。繡房裡的燈還亮著,薑梅肯定在等著她算分紅,倩倩大概還在琢磨今天學的虛實針——這些溫暖的煙火氣,就是她對抗所有風浪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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