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屋頂傳來“劈啪”的瓦片碰撞聲時，薑芸正蹲在地上整理新到的桑蠶絲線。淡青、米白、鵝黃的絲線碼在竹筐裡，像剛抽芽的春草，指尖拂過，能觸到靈泉浸泡後殘留的溫潤——這是她昨天特意進空間泡的線，為的是讓學員們繡製創業大賽的樣品時，絲線能更有光澤。
“薑芸姐，屋頂的破瓦都換得差不多了，就是地麵的坑得找些碎石子填上，不然下雨容易積水。”張桂蘭從倉庫門口探進頭來，臉上沾著點灰，額角的汗珠順著皺紋往下淌。她早上五點就來幫忙，手裡的泥瓦刀磨得發亮，是家裡那口子用了十年的老工具。
薑芸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線絮：“辛苦你了桂蘭姐，碎石子我已經讓周大哥去鎮上拉了，應該快到了。你先歇會兒，喝口水，我去看看牆角的裂縫補得怎麼樣了。”
倉庫裡彌漫著泥土和新瓦的氣息，幾個幫忙的學員正蹲在牆角抹水泥，小滿也在其中，她沒法說話，就用手勢比劃著“這裡的裂縫要多抹點水泥”，手裡的抹子用得雖生澀，卻格外認真。薑芸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滿抬起頭，眼裡閃著光，指了指自己剛補好的牆麵，又指了指旁邊的繡繃——上麵是她剛繡到一半的小雛菊，花瓣用的是“打籽繡”，顆粒圓潤，比之前進步了不少。
“做得真好。”薑芸輕聲說，心裡暖烘烘的。她想起昨天周建軍說的話，王廠長提到“靈泉”的事像根刺，紮得她心裡不安。靈泉是她最大的秘密，要是被人知道了，不僅她的壽命會受影響，合作社的繡品也可能被人覬覦。她摸了摸頭發，那二十七根白發還藏在黑發裡，隻要她堅持教大家學針法，白發就會慢慢減少，靈泉也能慢慢恢複，可要是秘密泄露，這一切可能就都沒了。
正在這時，倉庫外傳來了周建軍的聲音：“薑芸，碎石子拉來了！”薑芸連忙走出去，看見周建軍駕著輛三輪車，車上裝著滿滿一車碎石子，旁邊還站著個陌生男人，穿著藍色工裝，手裡拿著個本子，像是在記錄什麼。
“這位是縣裡建材廠的劉師傅，我去拉碎石子的時候，他說正好要下鄉檢查建材質量，就跟著過來了。”周建軍介紹道。劉師傅走上前，跟薑芸握了握手：“薑同誌，我聽說你們合作社要修倉庫，特意來看看用的建材合不合格，要是有質量問題，可彆影響了後續使用。”
薑芸心裡一熱：“謝謝劉師傅，辛苦你跑一趟。我們用的瓦和水泥都是從鎮上正規建材店買的，應該沒問題，不過你能幫忙檢查一下，我們也更放心。”
劉師傅點了點頭，拿著本子走進倉庫，仔細檢查起屋頂的瓦和牆角的水泥。他蹲在牆角，用手敲了敲剛補好的牆麵，眉頭突然皺了起來：“薑同誌，你們這水泥好像有問題，你看——”他指著牆麵，“這水泥抹上去還不到半天，就已經開始掉渣了，正常的水泥不會這樣，怕是買到劣質的了。”
薑芸心裡咯噔一下，趕緊走過去看——果然，牆麵的水泥一摸就掉渣，用手指輕輕一摳，就能摳下一塊。她想起買水泥的時候，建材店老板說這是“最好的水泥，保證耐用”，還特意多收了她五塊錢，沒想到竟然是劣質的。她的手攥緊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怎麼會這樣？我明明買的是正規品牌的水泥，怎麼會是劣質的？”
劉師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現在有些建材店會把劣質水泥混在正規水泥裡賣，外行人根本看不出來。你們這倉庫要是用這種水泥，用不了多久，牆麵就會開裂，屋頂也可能漏雨，到時候損失就大了。”
張桂蘭也慌了：“那可怎麼辦？我們已經用了不少這種水泥了，要是重新弄，不僅費錢，還耽誤時間，縣長可是要求三天內修好的。”
薑芸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劉師傅，你能幫我們鑒定一下這水泥的質量嗎？要是真的是劣質的，我們就去找建材店老板退貨，不行就去工商局舉報他。”劉師傅點了點頭：“可以，我現在就取樣，明天就能出鑒定結果。不過你們得儘快，要是耽誤了倉庫修繕，影響了合作社使用，就不好了。”
送走劉師傅，薑芸的心情沉重起來。買水泥花了不少錢，要是真的是劣質的，不僅要重新花錢買，還得把已經抹好的水泥敲掉重弄，肯定會耽誤倉庫修繕的進度。她想起昨天趙德順把修倉庫的專款交給她時，眼神裡閃過的一絲異樣，心裡突然有了個不好的念頭——難道是趙德順跟建材店老板勾結，故意讓她買到劣質水泥？
“薑芸姐，你彆著急，我們再想想辦法。”周建軍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實在不行，我們就發動學員們一起湊錢，重新買水泥，肯定能在三天內把倉庫修好。”學員們也紛紛點頭，說願意湊錢，絕不能耽誤合作社的進度。
薑芸看著大家堅定的眼神，心裡的感動壓過了憤怒：“謝謝大家，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不能讓你們再出錢了。你們先繼續修繕倉庫，能弄的先弄，我去鎮上找建材店老板問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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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騎著自行車往鎮上趕，風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一樣。路過村口時，看見趙德順的兒子趙小偉蹲在路邊，手裡拿著個小本子，正偷偷畫著什麼。薑芸想起昨天周建軍說的，趙小偉總在合作社附近晃，心裡起了疑，就停下車，假裝整理自行車鏈條，偷偷觀察他。
趙小偉沒注意到薑芸，還在低頭畫著，本子上畫的是些奇怪的符號，像是繡針的走勢，還有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靈泉”“絲線”。薑芸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趙小偉怎麼會知道“靈泉”？難道是趙德順告訴他的？她剛要走過去，趙小偉突然抬起頭，看見薑芸，慌忙把本子藏在身後，站起身就往家裡跑。
薑芸沒去追，心裡卻更不安了。趙小偉的本子上肯定記錄了什麼，說不定是趙德順讓他偷偷觀察合作社的情況，甚至知道了靈泉的秘密。她騎上自行車，加快了速度，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儘快找到建材店老板，問清楚水泥的事，絕不能讓趙德順的陰謀得逞。
到了鎮上的建材店，老板正在櫃台後算賬，看見薑芸進來，臉上堆著笑：“薑同誌，你怎麼來了？是不是還要買什麼建材？”薑芸走到櫃台前，把手裡的水泥樣品往桌上一放：“王老板，你賣給我的這是什麼水泥？剛抹上去就掉渣，根本沒法用！你是不是把劣質水泥賣給我了？”
王老板的臉一下子白了，眼神有些慌亂：“這……這不可能啊，我賣給你的都是正規品牌的水泥，怎麼會是劣質的？會不會是你們施工方法不對？”
“施工方法不對？”薑芸冷笑一聲，“縣裡建材廠的劉師傅已經看過了，說這就是劣質水泥，我已經取樣讓他鑒定了，明天就能出結果。要是鑒定結果出來，證明這是劣質水泥，我就去工商局舉報你，讓你這店也開不成！”
王老板的額頭冒出冷汗，連忙從櫃台後走出來，拉著薑芸的手：“薑同誌，有話好好說，彆去舉報啊。其實……其實這水泥是趙村長讓我賣給你的，他說要是你買水泥，就給你這種，還說……還說事成之後給我好處。”
果然是趙德順！薑芸的心裡像燃起了一團火：“趙德順讓你這麼做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害我？”
“我也不知道，”王老板哭喪著臉，“趙村長說你合作社發展得好，搶了村裡的風頭，他心裡不舒服，就想讓你耽誤倉庫修繕的進度，讓你沒法按時用場地。我也是一時糊塗，才聽了他的話，薑同誌，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把錢退給你，再給你換一批好的水泥，不收你錢，行嗎？”
薑芸看著王老板的樣子，心裡的火消了些。她知道王老板也是被趙德順慫恿的，要是真把他舉報了，他這店可能就真的開不成了，家裡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活。她深吸一口氣：“錢你不用退，隻要你給我換一批好的水泥，並且保證以後不再賣劣質建材，我就不舉報你。另外，你得跟我去公社，把趙德順讓你做的事說清楚，不然我還是會舉報你。”
王老板連忙點頭：“好好好，我跟你去公社，我什麼都說，以後再也不賣劣質建材了。”
薑芸和王老板一起去了公社，把趙德順讓王老板賣劣質水泥的事跟公社書記說了。書記聽了，氣得拍了桌子：“這個趙德順，真是屢教不改！之前克扣修倉庫的專款，現在又搞這種小動作，我一定要好好處理他！”他當即讓人去叫趙德順來公社，又安排人給薑芸送一批好的水泥，保證不耽誤倉庫修繕的進度。
趙德順來到公社，聽說王老板把事情都招了，臉一下子沒了血色，再也沒了之前的囂張，隻是一個勁地認錯：“書記，我錯了，我不該嫉妒薑芸的合作社，不該搞小動作，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公社書記冷笑一聲：“原諒你？你之前克扣專款，刁難合作社，現在又用劣質水泥害薑同誌，你覺得還能原諒你嗎？我已經跟縣裡彙報了，縣裡決定撤銷你的村長職務，還要追究你的責任！”
趙德順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著：“完了，一切都完了……”
薑芸看著趙德順的樣子，心裡沒有一絲高興，隻有一種沉重。她想起之前趙德順雖然貪婪，但也為村裡做過一些事，隻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她歎了口氣，對公社書記說：“書記，趙村長雖然做錯了，但也不是不可救藥，要是他能真心悔改，不如讓他去合作社幫忙，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彌補他的過錯。”
公社書記愣了愣，看了看薑芸，又看了看癱在地上的趙德順：“也好，就按薑同誌說的辦。趙德順，你要是再敢搞小動作，我絕不饒你！”
趙德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對著薑芸連連道謝：“謝謝薑同誌，謝謝薑同誌，我以後一定好好乾活，絕不再搞小動作了。”
從公社出來，薑芸的心情輕鬆了些。趙德順的事總算解決了，水泥也換成了好的，倉庫修繕應該能按時完成了。她騎著自行車往回走，路過村口時，看見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路邊，車窗半降，裡麵坐著個穿西裝的男人，袖口露出“東洋絲綢株式會社”的商標，正拿著望遠鏡往村裡看，眼神裡滿是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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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芸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這個男人怎麼會在這裡？他是不是在窺探合作社的情況？她想起之前陳嘉豪袖口也有類似的商標，心裡突然有了個不好的念頭——難道陳嘉豪跟東洋會社有關？要是他們想覬覦蘇繡技藝，那合作社就又有麻煩了。
她沒敢多看，騎著自行車快速往村裡走。回到倉庫，看見大家正在熱火朝天地修繕，新的水泥已經送來了，學員們正忙著把劣質水泥敲掉，重新抹上新的。趙德順也來了，穿著件舊棉襖，默默地幫著搬瓦片，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多了些愧疚。
薑芸走過去，遞給他一瓶水：“趙村長，以後好好乾活，彆再想那些歪心思了。”趙德順接過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薑同誌，謝謝你，我以後一定好好幫合作社做事，絕不再給你添麻煩。”
夕陽西下，倉庫的修繕進度比預想的快，屋頂的瓦已經換完了，牆角的裂縫也補好了，地麵的碎石子也鋪得差不多了。學員們坐在倉庫門口，看著修好的倉庫，臉上滿是笑容。張桂蘭說：“等倉庫收拾好，我們就能把絲線和繡繃都搬進來，再也不用在臨時棚子裡做活了。”小滿也高興地比劃著，眼裡閃著光。
薑芸看著大家的樣子，心裡暖暖的。她知道，合作社的路還很長，還會遇到很多困難，比如王廠長可能知道了靈泉的秘密，東洋會社也在窺探蘇繡技藝，陳嘉豪的合作也還沒定下來，還有創業大賽和廣交會在等著她。但隻要大家齊心協力，她就有信心克服一切困難，把蘇繡技藝傳承下去，帶著大家一起過上好日子。
她抬頭看了看夕陽，餘暉灑在倉庫的牆上，給斑駁的牆麵鍍上了一層金邊。她想起母親教她繡第一針蘭草時說的話：“繡活就像人生，隻要一針一線認真繡，總能繡出好看的圖案。”她握緊了手裡的繡針，心裡更加堅定了——不管未來有多少風雨，她都會帶著蘇繡，帶著合作社的姐妹們，一直走下去。
隻是她沒注意到，在倉庫牆角的陰影裡，有個小小的攝像頭正對著裡麵，記錄著學員們繡活的場景。而在村外的黑色小轎車裡，穿西裝的男人收起望遠鏡，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拿起對講機說：“目標情況已掌握，蘇繡針法和靈泉的線索也有了，下一步可以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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