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晨光剛漫過合作社的窗台，繡娘們就圍在桌前，盯著張桂蘭手裡那團亮紅色絲線——是用昨天薑芸從省紡織廠帶回的酸性染料染的，在晨光裡泛著綢緞般的光澤，比之前用蘇木熬的紅鮮亮了不止三個度。
“我的娘，這紅也太正了！”秀蓮伸手碰了碰絲線，指尖撚過，滑得像流水，“要是用這線繡虎頭帽的耳朵，保準娃娃們見了就搶著要。”
薑芸站在旁邊，心裡卻沒那麼輕鬆。昨晚她翻來覆去沒睡好，總惦記著“東洋絲綢代工”這幾個字，今早特意提前來，想先試試染料的牢度。她端來半盆清水，從線團上抽了根絲線放進去，又加了點肥皂粉——跟顧客洗手帕的習慣一樣。
“咱們等等看，要是掉色，可不能用在繡品上。”薑芸的聲音剛落，圍在桌邊的繡娘們就安靜下來，眼睛都盯著那根在水裡飄著的紅線。小滿也湊過來，小手扒著盆沿，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是期待。
一分鐘，兩分鐘，水麵慢慢泛起淡淡的粉色。薑芸的心“沉”了下去——雖然掉色不嚴重，但要是顧客洗個兩三次，繡品的顏色肯定會變淺，到時候又是投訴。她把絲線撈出來，擰乾了看，原本鮮亮的紅果然暗了些，像被雨水打蔫的花。
“怎麼還掉色啊？”張桂蘭的聲音裡滿是失望，她捏著那根絲線，眉頭皺得緊緊的，“這進口染料還不如咱們自己熬的植物染料牢度好，就是顏色亮些。”
繡娘們也跟著歎氣，有人小聲說：“要是找不到好染料，兒童繡品怕是做不成了，創業大賽的材料也沒法準備。”
薑芸看著大家低落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她想起昨天在紡織廠，李科長說“最近批次有點不穩定”，當時沒在意，現在看來，哪是不穩定，說不定是東洋那邊故意給的次品——陳嘉豪跟東洋絲綢有關聯，他們肯定不想讓合作社順利參加比賽。
“彆著急，咱們再想想辦法。”薑芸把濕絲線放在一邊，轉身從櫃子裡拿出自己熬的植物染料，“說不定能把兩種染料混著用，用酸性染料提色，再用植物染料固色，說不定能行。”
張桂蘭眼睛一亮：“這主意好！我之前在國營廠的時候，見過老師傅混染料，就是沒試過。咱們現在就試試？”
大家立刻忙活起來，有人拿來空碗，有人分染料，小滿也湊過來幫忙遞勺子，雖然聽不見，卻能準確地把薑芸要的東西遞到手裡。薑芸先倒了點酸性染料，再慢慢加植物染料，一邊加一邊攪拌，眼睛盯著碗裡的顏色變化——從亮紅到偏暗的朱紅，再到紅裡透著點橙，終於調出一種既鮮亮又沉穩的顏色。
她把白線放進去浸泡，等線染透了，撈出來晾乾，再放進清水裡洗。這次水麵幾乎沒變色，絲線的顏色也沒怎麼掉。繡娘們都歡呼起來，秀蓮拍著手說：“成了！這下兒童繡品有著落了，創業大賽也能報上名了！”
薑芸也鬆了口氣，指尖捏著染好的絲線，心裡暖暖的——不管東洋那邊耍什麼花招，隻要她們肯琢磨，總能找到辦法。就在這時，小滿拿著自己繡的小太陽走過來，放在薑芸手裡，又指了指桌上的染料，用手語比了個“好看”的手勢。
薑芸接過小太陽，指尖剛碰到繡品，手心突然又熱了起來——跟昨天晚上一樣，空間裡的靈泉又閃爍了，這次的光芒比上次亮些，像星星在水裡閃。她趕緊摸了摸鬢角，沒有新增的白發，心裡又驚又喜：難道靈泉真的能被“傳藝的心意”滋養？小滿繡這小太陽的時候，心裡肯定想著“好看”“給娃娃們”，這種純粹的心意，竟然能讓靈泉有反應。
她不動聲色地把小太陽放進衣兜，借口去裡屋拿針法稿，想看看空間的情況。裡屋沒開燈，光線有點暗，薑芸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想“進入空間”，眼前果然出現了熟悉的繡房——靈泉的水比之前亮了些，旁邊的木盒也不像之前那樣落滿灰塵，盒蓋好像鬆了點，能看見裡麵露出的一點金光。
薑芸走過去，輕輕碰了碰木盒，盒蓋“哢嗒”一聲開了條縫，一根金針從裡麵滑出來，落在她手裡。這根針比她平時用的繡針粗些，針尾刻著個小小的“蘇”字——跟她母親留下的那根金針一模一樣！
她心裡“咯噔”一下，想起第十四章李老說的“民國時期有位蘇繡大師，擅長修複古繡，後來不知所蹤”，還有日記裡提到的“蘇繡傳人蘇婉清”。難道蘇婉清就是那位大師？這根金針是她的，而母親的金針，是蘇婉清傳下來的？那她和蘇婉清，是不是有傳承關係？
這些念頭在腦子裡轉得飛快，薑芸握著金針，指尖微微發抖——她終於找到一點母親手藝的源頭了，也終於明白，靈泉不是憑空出現的，是曆代繡娘的“匠心”凝聚的，而“傳藝”就是滋養靈泉的最好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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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金針放回木盒，輕輕合上盒蓋，走出裡屋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繡娘們正在繡兒童發卡，小滿手裡拿著根粉色絲線，正認真地繡著一朵小花，針腳雖然慢，卻很整齊。
“薑芸姐，你拿針法稿了嗎？咱們得趕緊設計幾款兒童繡品，好趕在創業大賽前做出來。”秀蓮抬起頭問。
“拿了。”薑芸把母親的針法稿鋪在桌上，指著上麵的虎頭紋樣說，“咱們就按這個來，再加點小花、小蝴蝶，做成發卡、頭繩、小荷包，孩子們肯定喜歡。”
大家圍過來一起討論，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確定了幾款設計。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王桂香的聲音，尖著嗓子喊：“薑芸！你給我出來！”
薑芸心裡“皺”了一下——王桂香肯定又是來要好處的。她放下手裡的針法稿，走出門去，看見王桂香叉著腰站在門口，臉上滿是不滿，小叔子王強跟在後麵，頭低著，不敢看她。
“你又來乾什麼？”薑芸的聲音很淡，她不想跟王桂香吵，免得影響繡娘們乾活。
“乾什麼？”王桂香往前湊了湊，眼睛往合作社裡瞟，“你合作社現在這麼好，又是進染料又是準備比賽，肯定賺了不少錢。我是你婆婆，你得給我點分紅，不然我就跟村裡人說，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