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的桑蠶絲還在院壩裡曬著,晨風吹過,絲縷間的清香裹著露水氣息鑽進鼻腔時,薑芸已經提著行李箱站在了村口。手機揣在最外層口袋,上海朋友淩晨發來的信息還帶著未讀提示:“卡車淩晨三點離港,箱鎖有細微撬動痕跡,監控拍到模糊人影,穿東洋貨運工裝,沒看清臉。”
“薑姐,真不等上海那邊的確認消息了?”林曉拖著裝滿資料的行李箱趕過來,眼底的紅血絲還沒消——為了查陳嘉豪的賭債,她熬到淩晨兩點,終於在香港一家博彩公司的隱晦記錄裡,找到了他近千萬的欠款憑證,債權人備注是“山崎關聯企業”。
薑芸摸了摸口袋裡那瓶從木箱夾層搜出的固色劑,玻璃瓶壁貼著掌心,涼意順著血管蔓延到心臟。“等不起了,開展隻剩七天,我們必須提前去巴黎對接。”她轉頭看向跟在後麵的小滿,小姑娘懷裡緊緊抱著個繡繃,繃麵上埃菲爾鐵塔旁的鳳凰已經繡完,尾羽尖挑著個極小的盲文符號,“再說,有些事,必須到巴黎才能弄清楚。”
小滿快步上前,把繡繃塞進薑芸手裡,雙手比劃:“帶著它,像我跟著你一樣。”繡繃的木質邊框被她磨得光滑,鳳凰的金羽用的是合作社最好的真金線,在晨光裡閃著細碎的光。薑芸攥著繡繃的手指緊了緊,忽然想起昨晚小滿偷偷摸進她房間,在她行李箱側袋塞了包桑蠶絲線——那是小姑娘自己攢了半年的私房線,最適合繡鳳凰尾羽。
飛機起飛時,小滿靠窗坐著,手指貼著舷窗,跟著雲層的軌跡輕輕滑動。林曉把平板遞給薑芸,屏幕上是陳嘉豪的賭債明細和轉賬記錄:“去年年底開始,他每個月都有一筆固定轉賬給山崎株式會社,金額和賭債還款額完全對應。匿名短信說的是真的,他是被山崎用賭債逼的。”
薑芸的指尖劃過轉賬記錄裡的日期,其中一筆正好是盧浮宮發來邀展函的前三天。“難怪他主動提出幫忙籌備。”她看向窗外,雲層在機翼下鋪成白色海洋,心裡卻像壓著塊濕冷的石頭,“他欠的不是錢,是蘇繡的骨氣。”
小滿突然拽了拽薑芸的衣袖,指著平板上陳嘉豪的照片,眉頭皺成個小疙瘩,手指在自己手腕上比劃了個“綁”的動作,又指了指屏幕上山崎的名字。薑芸心裡一動——小滿雖然聽不見,但對人的情緒格外敏感,上次佐藤來裝箱,她也是最先察覺到對方的惡意。
“你是說,陳先生被山崎控製了?”薑芸輕聲問。小滿用力點頭,雙手攏在胸前,做出個“害怕”的表情,又指了指薑芸口袋裡的繡繃,眼神裡滿是擔憂。林曉在一旁補充:“我查了陳嘉豪的家人,他父母上個月去了日本旅遊,至今沒回來,很可能是被山崎當做人質。”
飛機降落在戴高樂機場時,巴黎的陽光正透過雲層灑下來。薑芸推著行李車走出到達口,一眼就看到了舉著“薑芸女士”牌子的陳嘉豪。他穿的還是上次那件淺灰色西裝,隻是領口皺了,領帶歪在一邊,眼下的烏青重得像塗了墨,看到薑芸時,笑容比哭還難看。
“薑姐,一路辛苦了。”陳嘉豪上前想幫薑芸提行李,手指碰到行李箱拉杆時,突然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他的手腕上有道淺淺的紅痕,像是被繩子勒過,看到薑芸的目光落在上麵,慌忙用衣袖遮住,“路上有點堵車,咱們先去酒店放行李,再去盧浮宮看展品。”
“展品已經到展廳了?”薑芸不動聲色地問,目光掃過陳嘉豪身後——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司機戴著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臉,但薑芸認出那是東洋貨運常用的車型。陳嘉豪點頭時,喉結滾動得很明顯:“昨天就到了,皮埃爾先生親自安排人卸的箱,說放在展廳最安全。”
去盧浮宮的路上,陳嘉豪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薑芸的目光逼了回去。小滿坐在副駕駛,一直盯著窗外的街景,手指卻在膝蓋上悄悄繡著什麼——那是她的習慣,緊張時就會用指尖模擬繡針的走勢。薑芸從後視鏡裡看到,她指尖的軌跡很淩亂,不像平時繡《星空》時那樣沉穩。
盧浮宮的玻璃金字塔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皮埃爾已經站在入口處等候。他穿得比視頻裡更正式,胸前彆著枚鳶尾花徽章,看到薑芸時,快步走上前擁抱,身上的古龍水味蓋過了展廳特有的木質展櫃香氣。“薑女士,歡迎來到巴黎!您的作品已經在展廳布置好了,絕對是這次展覽的焦點。”
薑芸回抱時,刻意留意著皮埃爾的手——那是雙保養得極好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卻在虎口處有塊新鮮的繭子,不像拿畫筆的手,倒像經常握螺絲刀之類的工具。“多謝皮埃爾先生費心,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展品吧,畢竟長途運輸,我不太放心。”
展廳在負一層,走下旋轉樓梯時,薑芸的心跳越來越快。牆麵已經掛好了“東方非遺展”的海報,海報上印著青花瓷和絲綢的圖案,卻沒有蘇繡的位置。皮埃爾笑著解釋:“蘇繡是壓軸展品,我們打算開展當天再揭幕,給觀眾留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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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巨大的運輸箱擺在展廳中央,蓋著深色絲絨布。薑芸的目光落在最中間的箱子上——那是裝《百鳥朝鳳》的箱子,絲絨布邊緣有塊淡淡的水漬,和上次佐藤工裝上的水漬顏色一模一樣。“可以開箱了嗎?”她的聲音很穩,指尖卻已經攥出了汗。
陳嘉豪連忙上前:“我來我來,開箱工具都是專業的,不會傷到箱裡的展品。”他蹲下身時,薑芸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發抖,螺絲刀碰到箱鎖時,發出“哢噠”一聲輕響,在安靜的展廳裡格外刺耳。林曉悄悄打開手機錄像,鏡頭對準了箱子的每一個角落。
第一個打開的是裝荷花繡屏的箱子。絲絨布掀開時,滿室都飄著淡淡的荷香——那是薑芸特意加在固色劑裡的天然香料,隻有她們合作社的繡品才有。荷花的花瓣層層疊疊,粉色的絲線從淺到深過渡自然,固色均勻,沒有絲毫褪色的痕跡。“太好了,荷花繡屏沒事!”林曉鬆了口氣。
小滿迫不及待地打開第二個箱子,裡麵是她的《星空》。黑色的絲絨底布上,銀灰色的絲線繡出的星河蜿蜒流轉,最亮的那顆北極星用的是反光絲線,在展廳的燈光下閃著微光。她伸手摸了摸,臉上露出安心的笑容,轉頭給薑芸比了個“完好”的手語。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中間的箱子上。陳嘉豪的額頭已經滲滿了汗珠,他用袖子擦了擦,深吸一口氣,終於打開了箱鎖。絲絨布被緩緩掀開,《百鳥朝鳳》的輪廓露出來時,薑芸的心臟突然停跳了一拍——鳳凰的尾羽顏色不對,真金的光澤暗淡,像是蒙了一層灰。
她快步上前,指尖輕輕碰了碰鳳凰的冠羽。觸感粗糙,針腳稀疏,和她親手繡的那幅完全不同。她猛地掀起繡品,看向繡框底部——那裡光滑一片,沒有她刻下的“薑氏蘇繡”微型印記,更沒有小滿刻的盲文符號。“這不是我的《百鳥朝鳳》。”薑芸的聲音很輕,卻像驚雷一樣炸在展廳裡。
皮埃爾臉色一變,連忙上前:“薑女士,您是不是看錯了?這不可能啊,運輸過程全程有安保,沒人能接觸到展品。”他伸手想碰繡品,被薑芸一把攔住。“皮埃爾先生,我親手繡的作品,每一針每一線我都記得。你看這裡,”薑芸指著鳳凰的翅尖,“真跡的翅尖用了二十四種絲線漸變,而這仿品,隻用了八種。”
小滿突然撲到繡品前,雙手用力比劃,嘴裡發出焦急的“啊啊”聲。她的手指反複摩挲著繡品的金線,眉頭皺得緊緊的,然後拉過薑芸的手,把她的手指按在金線上,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薑姐,小滿是說,這仿品的金線有問題?”林曉連忙翻譯。
薑芸湊近聞了聞,果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化學試劑味道——和她口袋裡那瓶從佐藤木箱夾層搜出的固色劑味道一模一樣,隻是多了點刺鼻的酸味。“這是山崎偷去的初稿配方,固色劑濃度太高,所以才有這種酸味。”她掏出那瓶固色劑,放在仿品旁邊,“皮埃爾先生,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皮埃爾的額頭也開始冒汗,他後退一步,強裝鎮定:“可能是運輸途中被調包了,我馬上聯係運輸公司,查一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掏出手機,卻遲遲沒有撥號,眼神躲閃,不敢看薑芸的眼睛。
“運輸公司?是佐藤的公司,還是山崎的公司?”薑芸步步緊逼,“你和山崎合作過,陳嘉豪早就告訴我們了。還有,展廳的監控呢?我要調監控,看看是誰把我的真跡換走了。”
“監控……監控臨時故障了。”皮埃爾的聲音開始發抖,“昨天卸完展品後,監控就壞了,技術人員正在修,還沒修好。”“這麼巧?”林曉冷笑一聲,“我們剛到,監控就壞了,仿品就出現了,世界上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薑芸掏出手機,撥打陳嘉豪的電話。忙音響了很久,始終沒人接。她又打了一次,這次直接被掛斷了。“陳嘉豪,你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薑芸看向陳嘉豪,他已經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嘴裡喃喃自語:“我不是故意的,是山崎逼我的,他抓了我父母……”
就在這時,薑芸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是陳嘉豪發來的:“薑姐,對不起,真跡被山崎的人拿走了,他們在上海港的倉庫掉的包,我被他們控製了,現在在酒店房間,他們盯著我發信息。皮埃爾和山崎是同夥,他早就知道要掉包。”短信後麵還附了個定位,是離盧浮宮不遠的一家酒店。
薑芸攥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她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深吸一口氣,轉身對林曉說:“林曉,馬上聯係中國駐法國大使館,同時聯係瑪利亞,讓她幫忙找盧浮宮的監控備份,保安不可能不做備份。”她又看向小滿,“小滿,你回憶一下《百鳥朝鳳》的每一個針腳,我們可能需要重新繡一幅,但這次,要更快。”
小滿用力點頭,她走到仿品前,閉上眼睛,手指順著鳳凰的輪廓慢慢摸索。她的指尖劃過每一針每一線,嘴裡輕輕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和自己的作品對話。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眼神堅定,開始用手語快速比劃,林曉在一旁翻譯:“小滿說,她記得每一個針腳,尤其是鳳凰尾羽的漸變和百鳥的姿態,她可以用盲繡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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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看著這一幕,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悄悄往後退,想趁機溜走。“皮埃爾先生,你要去哪裡?”薑芸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的同夥山崎偷了我的作品,你作為策展人,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解釋,給盧浮宮一個解釋,給所有期待蘇繡的觀眾一個解釋嗎?”
這時,展廳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男人走進來,手裡拿著個u盤,神色慌張地對皮埃爾說:“先生,監控備份找到了,但是……但是有一段被刪除了,正好是昨天卸《百鳥朝鳳》的那段。”他看到薑芸手裡的仿品,又補充道,“昨晚我值班時,看到一個戴口罩的男人,拿著你的授權書進入展廳,停留了大概半小時才離開。”
皮埃爾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指著保安:“你胡說!我根本沒有給任何人授權書!”“我沒有胡說,授權書上有你的簽名和盧浮宮的公章。”保安把u盤遞給薑芸,“這是剩下的監控錄像,您可以看看。”
薑芸接過u盤,插入林曉的平板。監控畫麵裡,昨晚十點多,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戴著口罩的男人果然拿著授權書走進展廳,半小時後離開時,手裡多了個黑色的長條形盒子——那正是薑芸裝《百鳥朝鳳》的專用錦盒。雖然看不清男人的臉,但他走路的姿勢,和佐藤有幾分相似。
“皮埃爾先生,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薑芸看著皮埃爾,眼神冰冷,“你勾結山崎,掉包我的蘇繡作品,不僅是對我的不尊重,更是對非遺文化的褻瀆。我會聯係法國警方,還有《費加羅報》,讓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
皮埃爾雙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陳嘉豪蹲在地上,突然哭了起來:“薑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蘇繡。山崎說如果我不配合,就把我欠賭債的事曝光,還要傷害我父母……我一時糊塗,就答應了他。”
薑芸沒有看他,目光落在那幅仿品上。鳳凰的眼睛用的是紅色絲線,卻繡得毫無神韻,像兩顆死魚眼。她想起自己繡真跡時,為了讓鳳凰的眼睛有神,特意用了三種不同的紅色絲線,反複繡了幾十遍。“蘇繡的靈魂,在繡娘的指尖,不在資本的算計裡。”薑芸的聲音很堅定,“就算真跡被偷,我也要讓世界看到最正宗的蘇繡。”
小滿走到薑芸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指了指展廳的角落。那裡有個空置的繡架,是皮埃爾特意為開展時的現場刺繡準備的。她拿起自己的《星空》,放在繡架旁,又指了指仿品,然後做出個“繡”的動作,眼神裡滿是堅定。
薑芸看著小滿,又看了看林曉手裡的監控u盤,心裡突然有了主意。她掏出手機,撥通了瑪利亞的電話:“瑪利亞女士,我需要你的幫助。盧浮宮的《百鳥朝鳳》被掉包了,但我有信心在開展前重新繡一幅,我需要一個臨時的刺繡場地,還有最好的桑蠶絲線……”
掛了電話,薑芸走到仿品前,輕輕把它從展架上取下來。“這幅仿品,就留在這裡,作為山崎和皮埃爾褻瀆非遺的證據。”她轉頭對皮埃爾說,“開展那天,我會在這裡,當著所有觀眾的麵,繡出真正的《百鳥朝鳳》,讓大家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蘇繡。”
就在這時,林曉的手機突然收到一條陌生信息,發件人還是那個“未知”號碼:“山崎把真跡交給了他在日本的同夥,準備當作‘東洋刺繡’展出。小滿的盲繡是關鍵,山崎不會善罷甘休。”信息下麵附了一張照片,照片裡,山崎的同夥正提著那個黑色錦盒,走進東京的一家博物館。
薑芸看著照片,後背滲出冷汗。她抬頭看向巴黎的窗外,夕陽正慢慢落下,給盧浮宮的玻璃金字塔鍍上了一層金色。她知道,這場關於蘇繡的戰爭,才剛剛開始。而她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在開展前,用指尖重新繡出那隻鳳凰,讓它在盧浮宮的展廳裡,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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