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巴黎的街道仍沉浸在深藍色的靜謐中,隻有零星的環衛車和早班巴士劃破沉寂。盧浮宮展廳內,應急燈的光芒被窗外透進來的第一縷微曦稀釋,顯得蒼白而無力。
薑芸一夜未眠。
她坐在小滿身邊,看著徒弟沉睡的臉龐。那張年輕的臉上,褪去了所有的緊張與疲憊,隻剩下一種孩童般的安寧。薑芸伸出手,想替她理一理散落的額發,指尖卻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怕驚擾了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林曉靠在另一張椅子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還亮著,上麵是密密麻麻的法文郵件和警方報告。她的眼圈也是黑的,但眼神卻像淬了火的鋼,銳利而專注。她剛剛完成了與法國警方的最後一次對接,將所有證據——監控視頻、老保安的證詞、陳嘉豪的錄音——整理歸檔,並附上了詳細的時間線和人物關係分析。
“薑芸姐,”林曉的聲音有些沙啞,她合上電腦,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警方已經拿到了對皮埃爾和山崎雄一的臨時逮捕令。他們會在天亮後行動。”
薑芸點點頭,目光投向窗外。玻璃金字塔的尖頂,像一把刺向天空的利劍,反射著魚肚白的天光。“瑪利亞女士那邊呢?”
“《費加羅報》的線上版,會在早上七點準時推送。瑪利亞說,這是巴黎最權威的媒體,一旦引爆,山崎將再無翻身之地。”林曉頓了頓,補充道,“她還說,這篇報道的標題,她想了很久。”
薑芸沒有問標題是什麼。她知道,無論是什麼,都將是一場無法逆轉的風暴。
她站起身,走到那幅盲繡《百鳥朝鳳》前。在晨光中,繡品上的金線仿佛活了過來,流淌著溫暖而堅韌的光。她想起小滿最後那個“值得”的手語,想起陳嘉豪錄音裡那絕望的掙紮,想起老保安那張悔恨交加的臉。
這一切,都彙聚成了此刻她心中的平靜。不是麻木,而是一種曆經淬煉後的澄澈。她要的,不是報複,而是一個公道。為蘇繡,為小滿,也為那個被逼上絕路的陳嘉豪。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七點整。
林曉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點開屏幕,將手機遞給薑芸。
《費加羅報》的電子版頭版,一張巨大的圖片占據了整個屏幕——正是小滿在燈光下專注刺繡的側影,她的手指纏著紗布,眼神卻明亮如星。圖片下方,是一行觸目驚心的黑色標題:
《東方鳳凰的啼血:盧浮宮內的文化掠奪與資本陰謀》
副標題更加尖銳:“日本株式會社勾結內部策展人,企圖偷梁換柱,篡改蘇繡曆史。中國繡娘以盲繡絕技,扞衛藝術尊嚴。”
薑芸的指尖微微一顫。她逐字逐句地讀下去。文章以瑪利亞的視角,充滿激情地講述了蘇繡的曆史,講述了薑芸團隊的困境,以及小滿如何用生命和天賦創造出奇跡。文章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皮埃爾的背叛,山崎雄一的險惡用心,並附上了監控視頻的關鍵截圖和陳嘉豪錄音的文字整理稿。
文章的結尾,瑪利亞寫道:“藝術沒有國界,但藝術家有祖國。當資本試圖用謊言玷汙純粹的美時,全世界的守護者都應站出來。今天,我們守護的不僅是一件蘇繡作品,更是人類文明中那份不可磨滅的匠心與真誠。”
“轟——”
仿佛一聲無形的驚雷,在巴黎的文化圈炸響。
林曉的手機開始瘋狂地響起,郵件通知、社交媒體消息,像潮水一樣湧來。法國國家電視台、國際通訊社、各大藝術評論網站……所有的媒體都在轉載這篇報道。
phoeniobsinparis鳳凰在巴黎啼血)的話題標簽,在短短半小時內,衝上了推特熱搜榜第一。
評論區裡,法國民眾的憤怒被點燃了。
“無恥的小偷!盧浮宮是藝術的殿堂,不是資本的遊樂場!”
“向中國繡娘致敬!這才是真正的藝術家!”
“抵製山崎株式會社!要求法國政府給出解釋!”
……
薑芸看著這些評論,心中沒有波瀾壯闊的喜悅,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她知道,輿論的洪流已經形成,山崎雄一將在這場洪流中被徹底淹沒。
就在這時,展廳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幾名身著製服的法國警察,在一名高級警官的帶領下,快步走了進來。他們的神情嚴肅而凝重。緊隨其後的,是盧浮宮的一位副館長,他的臉色鐵青,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哪位是薑芸女士?”高級警官用法語問道,目光在展廳內迅速掃視。
薑芸上前一步:“我是。”
高級警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絲敬意。他敬了個禮,然後轉向那位副館長,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根據巴黎檢察官的指令,我們正式逮捕策展人皮埃爾·杜邦,以及山崎雄一先生。另外,我們需要封鎖這個展廳,作為犯罪現場進行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