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窒息。
淩霜跌跌撞撞地在密道中前行,腳下是凹凸不平的石階,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和千年未散的黴味。懷中的手劄如同烙鐵,燙著她的心,也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易玄宸那張決絕的臉龐,在他轉身麵對鎮邪司眾人時那抹一閃而過的精光,還有最後那個口型——“活下去”,如同最鋒利的刻刀,一遍遍淩遲著她的心。
她不能死。她帶著他的希望,帶著母親的真相,帶著無數無辜者的期盼。
眼淚早已乾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沿著狹窄的密道向下,一邊仔細傾聽著身後的動靜。
起初,隻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在死寂中回響。但很快,一陣沉悶的“咚咚”聲從上方傳來,仿佛有人在用重物撞擊著地麵。淩霜心中一凜,是鎮邪司的人在強行破開密道入口!
她不敢有絲毫怠慢,加快了腳步。這密道顯然是易家先祖所建,並非坦途。時而需要俯身穿過低矮的拱門,時而要繞過深不見底的陷坑。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個壁龕,裡麵早已沒有了燭火,隻留下厚厚的燭淚。
就在她經過一個壁龕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壁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反光。她停下腳步,猶豫片刻,還是伸出手探了進去。指尖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她將其拿出,借著微弱的妖力光芒一看,竟是一枚小巧的、刻著易家徽記的金屬令牌。
令牌背麵,刻著四個小字:“玄宸,速歸。”
是易玄宸父親留下的!淩霜的心頭湧上一股暖流。這不僅僅是一條逃生密道,更是一條承載著父愛與期望的歸途。她緊緊攥住令牌,仿佛能從中汲取到力量。
然而,身後的撞擊聲越來越近,甚至夾雜著某種詭異的嗡鳴。淩霜的臉色變了,她能感覺到,那嗡鳴聲帶著一種邪異的能量波動,正在乾擾著她的感知。
“找到了!羅盤有反應,就在下方!”
一個模糊的聲音穿透厚厚的土層傳來,陰冷而得意。
他們有追蹤法器!
淩霜的頭皮瞬間發麻。她不敢再有任何僥幸心理,拔腿狂奔。密道仿佛沒有儘頭,黑暗吞噬了一切方向感,她隻能憑著本能,向著更深處、更下方跑去。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堵石牆,死路!
淩霜的心沉到了穀底。她用力推了推石牆,紋絲不動。絕望之際,她想起了易玄宸在將她推入密道時,似乎在牆上按了一下。她立刻舉起手中那枚金屬令牌,在石牆上仔細摸索。
果然,在石牆的一角,她找到了一個與令牌形狀完全吻合的凹槽。她毫不猶豫地將令牌按了進去!
“哢……哢嚓……”
一陣機括轉動的聲音響起,石牆從中間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另一條更為幽深、更為狹窄的通道。與此同時,她身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鎮邪司的人終於破開了上方的地麵,火把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她來時的路。
“在那邊!彆讓她跑了!”
追兵的吼聲在身後炸響。淩霜不敢回頭,一頭紮進了新的通道。就在她進入的瞬間,身後的石門轟然閉合,暫時隔絕了追兵。
這條新的通道明顯不同,牆壁更加光滑,空氣也流通了許多。它並非向下,而是開始緩緩向上傾斜。淩霜心中一動,明白了,這才是真正的逃生之路,之前那段,不過是用來迷惑和拖延時間的陷阱。
易玄宸,你到底還準備了多少後手?
她一邊跑,一邊分神感知著後方。石門被撞得砰砰作響,顯然撐不了多久。她必須在他們再次破門之前逃出去。
又跑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光亮。那光亮微弱,卻帶著一股熟悉的、屬於人間的煙火氣。出口就在眼前!
淩霜精神大振,用儘全力衝了過去。出口被一塊偽裝成垃圾堆的木板蓋著,她奮力推開,一個踉蹌,從黑暗中撲進了光明裡。
刺鼻的酸腐味和嘈雜的人聲瞬間將她包圍。她發現自己身處一條陰暗潮濕的小巷,巷子儘頭是汙水橫流的溝渠,兩旁是低矮破舊的棚屋。這裡是京城的貧民窟,是她剛與燼羽妖魂融合時,掙紮求生的地方。
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饑餓、寒冷、欺淩……但此刻,這些記憶帶來的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種奇異的歸屬感。在這裡,她是最不起眼的塵埃,沒有人會多看她一眼。
她迅速將手劄塞進懷裡最深處,拉了拉頭上的兜帽,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再次從背後襲來。她猛地回頭,看到貧民窟的入口處,幾名身著便服、腰間卻佩著鎮邪司製式短刀的人正在盤問著路人。他們手中的羅盤,指針正微微顫動,指向她所在的方向。
他們的追蹤範圍,竟然不止於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