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爐火的劈裡啪啦聲伴著叮叮咚咚的錘擊聲有韻律地在蘆葦蕩傳開。肖年成在練習製作首飾。成品喜人,肖燕收獲了一個銀手鐲——大小合適的沒有紋飾的基礎款。許蘭鳳收獲了一個素圈金戒指——同樣沒有紋飾的基礎款。至於肖老頭給的精美首飾,已經被妥善地藏在艙底某個隱蔽的角落。
後艙裡,許蘭鳳在曬香網上輕輕搓著香條,立誌要搓得細細直直的。另一個曬香網上散著些定型的線香——各自凹著彎曲的造型。
前艙,肖燕依舊在疊元寶。明天就是清明節了,要趕工。雖然爺爺說自己是個沒有根的浮萍,連肖這個姓都不是爹媽給的,但是總歸有來處的。清明節是祭奠祖宗亡人的日子,要多燒點紙錢,誠心誠意地求祖宗保佑。
原來綠眼睛是人死去後變的。岸上的綠眼睛有可能是彆人家正悼念的祖宗亡人。肖燕頓時乾勁十足,覺得要給岸上綠眼睛們再疊些元寶。說不定它們和肖家的祖宗亡人認識。爺爺說綠眼睛能夜飄千裡。
清明節第二天清晨,肖燕家的船慢悠悠地順著河道行駛,大概兩個小時左右,停靠在一個彎彎的岸口。從甲板上能看到前麵停著兩艘式樣差不多的水泥船。
肖年成搭上跳板,肖燕已經迫不及待地往跳板走。嘴裡不停地喊著岸上的人。
隻見肖老頭和肖三梁兄弟倆走在前麵,後麵跟著肖大鳳、朱貴喜夫妻倆;朱冬梅、朱金平兄妹;沈得福、沈銀林父子倆。
肖燕滿懷喜悅的往前奔赴,突然不可置信地急刹住腳步。迎麵走來的那一群是誰?穿得比呆長贏乞丐)還破,那衣服上得有七八個補丁,那皺著的衣角像風乾的鹹菜。
已經幾天沒有上岸的許蘭鳳舒展了下身體,越過肖燕依次打招呼。肖老頭看著肖燕彆扭的樣子“噗哧”一聲笑了。他知道這個孫女是個有點輕微潔癖的。
“爺爺,你們是不是沒錢了?”肖燕摸著自己的銀手鐲擔憂地問。所有人哈哈大笑,笑得肖燕莫名其妙。誰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有銀林表哥掀開破舊的外套給他看嶄新的薄棉襖。
肖大鳳家船停靠的岸邊,水麵垂著一個蝦籠,撒著一片漁網。這一片岸上的竹子最多,密匝匝地聳立著——特彆的綠。風輕輕晃動,篩下碎金般的日光。
竹林的邊沿支起一頂破帳篷。肖老頭、肖三梁、朱貴喜和肖年成在聊天。許蘭鳳、肖大鳳和朱冬梅挎著籃子挑野菜、挖竹筍。沈得福和朱金平在釣魚。如果忽略周圍零散的墳,河畔真是一片歲月靜好。
船上,沈銀林拖著肖燕再次參觀了他家的船。肖燕第二次拜了三姑夫船上的家神——觀音,摸了二八大杠自行車。她不想再看了,說:“銀林表哥,我們上岸吧!我餓了,想吃飯。”沈銀林拿出一盒餅乾給肖燕,說:“你吃餅乾就不餓了。”
看在餅乾的麵子上,肖燕第三次拜了家神,摸了二八大杠。她發出了靈魂拷問:“銀林表哥,你會在水上騎自行車嗎?你看見岸上的綠眼睛了嗎?”沈銀林莫名抖了抖。
直到沈冬梅來喊吃飯,沈銀林才磨磨蹭蹭地上岸。肖燕發現了銀林表哥的秘密——他害怕綠眼睛。
帳篷下,大家都在為午飯做準備。
沈得福把三張桌子搬放在一起,說了句:“還挺沉的。”肖老頭咳嗽了一聲,肖三梁說:“行船不能說沉字,不吉利。”沈得福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
朱冬梅看著一旁的兩個小炭爐。一個上頭的鋁鍋敞著蓋,乳白色的魚湯正咕嘟咕嘟地翻滾著。另一個炭爐上,蒸籠正被熱氣頂得微微顫動,裡麵是噴香的雜糧飯和花卷。
朱金平正在一個手工堆砌的土灶上烤著幾串用竹簽串起的肉,“滋滋”冒著油。
肖大鳳和許蘭鳳從船上把涼拌野菜,竹筍炒雞蛋、紅燒雜魚端上桌。
肖年成拿來了一壺酒,在擺放酒杯。
肖燕已經喝了一碗魚湯,正拿著花卷在啃。肖老頭用筷子沾了點酒伸到肖燕嘴邊,她習慣地用舌頭一卷,眯著眼砸吧砸吧嘴———是米甜酒。
肖三梁舉起酒杯說:“來乾個杯,三叔祝你們一切順利。”所有人都舉起了手中的粗瓷酒杯輕輕碰了一下,心中是對未來的無限暢想。
肖燕舉著花卷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舉著酒杯的銀林表哥,心想:銀林表哥毛長齊啦!
肖燕挨著爺爺,被一口一口地投喂。沈得福看得有趣,在雜魚裡夾起一隻蝦,賤嗖嗖地問:“三姑父跟著小燕一起行船,高不高興啊?”
肖燕用手抓過蝦說:“高興。三姑父你會開船嗎?”
沈得福遲疑了片刻說:“才學的,開得不太好。”
“三姑父,你能在水裡騎自行車嗎?”
“三姑父,你認識綠眼睛嗎?”
“三姑父,你疊元寶燒給綠眼睛了嗎?”
沈得福有些懵逼,滿腦子的問號。其他人都在喝酒吃菜,看戲。
朱金平把肉串分給大家。肖燕嗅了嗅香氣,咬下一口,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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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銀林喝了點酒,膽子有點大了。他抬手撓了下肖燕的下巴,賊嘻嘻地問:“這肉好不好吃?”肖燕一邊用力地嚼著嘴裡的肉一邊吸溜著口水,點著腦袋給予回應。醃製過的烤肉有點硬,柴火的氣息伴著醬香,越嚼越香。
“想不想知道這是什麼肉?”沈銀林斜著他那狹長的腫泡眼,抖著肩膀。仿佛在說:快來問我,快來問我!
肖燕有些疑惑:肉就是肉啊,還分什麼肉。但還是很給麵子的問:“這是什麼肉?”肖年成揉了揉女兒的頭頂說:“好吃的肉。”肖老頭突然伸手用筷子敲了下沈銀林的手,恨恨地說:“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肖燕看向沈得福問道:“三姑父,這是什麼肉?”
沈得福想了想說:“這是竹林裡跑得很快的一種動物的肉。”
“是我爸爸抓的哦!”沈銀林嘚瑟的說。
“哇,三姑父你怎麼抓的?”肖燕非常好奇。
“就堵住它的洞,把它趕出來,拎著它脖頸的皮毛。”沈得福一邊說一邊做抓的動作。
……
日光西行,將船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長。土灶熄滅的最後一縷輕煙飄散。明天要早起,大家準備回船休整。
肖燕背著手走到沈銀林的邊上說:“銀林表哥,你蹲下來,我跟你說個悄悄話。”沈銀林乖乖地蹲下。肖燕湊近他耳邊說:“你朝後看,你的後麵有個綠眼睛在飄。”隨即將手裡的魚頭骨放在他脖子裡。“啊~~~,有鬼啊~~~”沈銀林“嗖”得竄起來,搖頭、抖肩、跺腳。
所有人都低聲笑了起來。朱金平幫沈銀林將魚骨頭拿出來丟掉。
沈銀林走到“咯咯”笑的肖燕麵前,俯身在她的耳邊說:“今天吃的老鼠肉。”
肖燕的臉——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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