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點多鐘,江麵上刮起了風,天氣突然轉陰,三艘水泥船慢慢地往江邊的一個碼頭停靠。
肖燕坐在甲板上,對著幾盆花草蔬菜寫生。刷刷幾筆,一條藤蔓上,彎曲的長著毛刺的黃瓜和不規則圓的洋柿子同時出現。
沈銀林賤嗖嗖的雄鴨似的聲音傳來,“小燕,你這哪是寫生啊,你這是畫死吧!”
肖燕摸了下口袋裡的五分錢,深吸一口氣,又刷刷幾筆。
一個圓餅五個洞,三根頭發腦門插,四肢猶如火柴棍,一根黃瓜拿爪上。
“銀林表哥,看,我畫的你,像不像?”小燕邀功似的展示著自己的寫生作品。
“呃!小燕,為什麼你畫的所有人都長一樣啊?”沈銀林表示綠眼睛都比這長得好看。
“那你自己畫!”肖燕把畫板放到沈銀林腿上,虎著臉等著。
沈銀林訕訕地笑著,擺擺手,“你畫,你畫!”
船到了岸邊,有些震蕩。
沈銀林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指著南邊說:“小燕,離這裡不遠就是海市了。”
肖燕把手遮在額頭遠眺,“不遠是多遠?銀林表哥,你去過海市嗎?”
“沒有啊,海市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各種汽車。等我有錢了,我一定去一趟海市。”
沈銀林對著江麵訴說著自己的願望。
肖燕摸著口袋裡的五分錢,深深歎了口氣。
沈得福站在自家船的甲板上,伸了個懶腰,“這一路還挺順風順——咦?”
不太順啊,怎麼有一群穿製服的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大姐夫,年成,趕緊出來……”
碼頭邊還停靠了彆的船,七八個製服同誌拿著本子和筆挨個到船上排查。
肖燕和肖年成和許蘭鳳站在甲板上等著,沈銀林和朱金平都回了自家的船。
“同誌,請出示下你們的證件。”
兩個年紀不大的製服同誌檢查完朱貴喜家的船,走過跳板來到肖燕家的船,檢查了戶口簿、介紹信、商業證明。
其中一個製服同誌在甲板上左右檢查了下,“船上人都在這兒嗎?”
“都在這兒了!”肖年成規矩地回答。
“方便到艙裡看看嗎?”
“可以的,可以的。”
這個製服同誌脫了鞋子,彎腰往艙裡走,“砰”地一聲,撞了下額頭。
肖燕摸著額頭跟著“嘶”地一聲。
另一個製服同誌上下看了下肖年成和許蘭鳳,再看了一眼肖燕,蹲下來問:“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這是你爸爸媽媽嗎?”
肖燕挺著胸脯脆生生地說:“帽子叔叔,我叫肖燕,這是我爸爸,叫肖年成。這是我媽媽,叫許蘭鳳。”
製服同誌看著甲板上的畫板、自行車,再看肖燕滿是補丁的衣服,以及白嫩地發光的皮膚,點了點頭。
這是個對姑娘好的人家。
在船艙轉了一圈的製服同誌出來了,額頭很紅。他向著同事點了點頭,轉身對肖年成說:“同誌,要相信科學,不要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