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山看到那根木棍和破書,眼皮直跳,被支配的恐懼頓時襲上心頭,掌心四十年的老疤又隱隱作痛了。
他用幾秒鐘回憶了下那被棍棒抽打的青蔥歲月,怎一個“慘”字了得。
想他堂堂留洋歸國的醫學生,雖然是個獸醫,好歹學著最先進的科學理論知識。
一朝回國,滿腔豪情地準備拋頭顱灑熱血,跟著叔叔乾一番事業。
誰知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每天要被逼著畫符、熬一些奇奇怪怪的藥、見一些非人的東西……
不用真刀真槍,用一些超自然的用具,把上萬倭瓜聚在一起一塊殺……
爽,是真爽……
割裂,是真割裂……
往事不堪回首啊!
“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還要去鎮上,這兩天雨水又多,忙過這陣子就給你們弄。”
“東西先鎖在這個屋子,放心,有炭頭在,不會丟了。”
肖燕和家人們見戴山一臉凝重,瘋狂點頭,丟了拉倒,太晦氣了。
炭頭從東西搬過來就發了狂一樣的圍著打轉,呲牙咧嘴地低吼,還時不時地抬腿撒幾泡尿。
“炭頭是用童子尿泡嗎?”
肖燕捏著鼻子指著炭頭撒尿的扇子和翡翠,她可不可以不要了。
戴山兩個眼皮輪番跳個不停,他從門上的對聯下角撕了一點紅紙,放舌尖上點了一下,分彆貼在左右眼皮,然後把炭頭從屋裡趕出來。
“嚴格意義來說,炭頭撒的尿不算童子尿,整個鳥村就它一條狗,為了讓它不胡思亂想,好好看家,我就給它絕育了。”
戴山邊鎖門邊給大家科普論一條公狗絕育的好處,再展開科普人其實也可以結紮,特彆是男同誌結紮比女同誌結紮好處要多得多。
他那個醫生朋友這方麵的技術不錯,改天可以介紹給大家認識認識。
沈銀林和朱金平頓時覺得襠下生風,兩條腿扭得跟麻花一樣。
沈得福、肖年成、朱貴喜也好不到哪兒去,拿著一遝子的報紙,默不作聲地悶頭往荷花塘走。
肖燕聽不懂絕育的原理,隻覺得戴山爺爺很有學問,怪不得招財經常不在家,原來是沒有絕育啊!
台燈下,戴山展開肖一橫的信,用手指著歪七扭八的蝌蚪文,認真地細細研讀著:
【戴山兄,展信“笑臉”
一彆三十九年,不知安否?
師父尚在人間否?
回憶當年,我們師兄弟在師父跟前學藝,……
後來一彆,我落戶一蘇中水鄉,人不多,奇事異叉也少,師父所叉無用武之地,技藝見見生叉。
南澤鎮有一人家,祖孫三代隻要出遠門,就跌得叉青臉腫,有一次差點兒小命不保。我覺得是叉了跌星,我畫了很多張消災解叉符,隻能管一陣子。
如今這家人生少出遠門。
不知戴山兄可有什麼破叉之法?
我兒肖年成和兒媳許蘭鳳……
我孫女肖燕……
……
肖一橫,敬上。】
戴山思考了片刻,拿起一張信紙認真地寫道:
【一橫兄,展信佳。
一彆三十九年甚是想念。
叔叔已駕鶴西去三十六年。
你的兒子、女兒、女婿、孫子、孫女都已經安全抵達,請放寬心。
……
你我如此深厚的情誼,我定當對他們視如己出。
遙想當年,你我學藝,我雖是師兄,早你幾年入門,但叔叔說我天生愚鈍不堪,而你天賦驚人,造詣在我之上。
雖然我倆常被抽打手心,但叔叔總在背後誇你,說你是我戴家的一線生機。
一橫兄萬萬不要妄自菲薄,要不是有你幫著叔叔維持陣法,我們叔侄倆付出的代價恐怕更大。
關於那祖孫三代,我有兩點建議,一橫兄可做參考。
從生物學和醫學的角度來看,這家人恐小腦有些遺傳性的病變。
我建議他們去大城市的權威腦科仔細檢查。
從叔叔傳授的理論體係來看,恐這家人被借運或是在哪個極煞之地惹了什麼煞星,需找一個人傑地靈的地方……】
戴山寫到這裡不覺有點同病相憐,他們戴家犯了殺孽,這一支就隻剩自己這根獨苗苗了。
在鳥村一苟十八年,前年到西湖浪了一下,差一點點也去地府發光發熱。
要不是醫生朋友手藝精湛,他們戴家這一支得團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