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蘭鳳受到驚嚇退乳了,又因為急得冒汗然後吹了冷風發了一夜的低燒,人都蔫蔫的。
隔天一早就請韓樹至開著拖拉機送往醫院,醫生當下就開了藥,住院吊水。
有奶粉吃,肖月沒有怎麼哭鬨,肖大鳳和朱冬梅帶著。
肖燕不放心媽媽,讓翁靜荷陪她去醫院,拖拉機還在鎮上,兩個人就走著去了。
醫院大廳裡,肖燕捏著鼻子,她不喜歡消毒水的氣味。
還沒走到住院部,兩人被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吸引,伸頭看過去。
“醫生!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嘶啞的、幾乎破音的男聲像一把尖刀,劃破了醫院相對的寧靜。
一個年輕男人衝進大廳,他的頭發淩亂,眼眶眥裂,身上那件棉襖扣子都是亂的。他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雙臂緊緊環成搖籃,裡麵是一個裹在柔軟淺藍色繈褓裡的小小嬰兒。
“怎麼了?給我!”一名剛好路過的醫生臉色驟變,一個箭步上前,從繈褓裡奪過孩子。
“嗆奶了,醫生你救救他,他才剛滿月……嗚……”一個大男人,抓著抱被哭得稀裡嘩啦。
那嬰兒太小了,才剛剛滿月,此刻卻安靜得可怕。本該紅潤的小臉憋成了駭人的青紫色,小小的胸膛沒有一絲起伏,微張的小嘴邊還殘留著奶沫,仿佛沒有了生機。
醫生看著手中的小嬰兒,指尖迅速探向他的頸側,臉色更加陰沉。
他二話不說,立即將嬰兒麵朝下,俯身托在自己前臂上,頭部低於身體,熟練地開始拍背急救。
那啪啪的擊背聲,每一下都敲在在場所有人的心尖上。
“靜荷姐姐,這個寶寶能救回來嗎?”肖燕緊緊拉著翁靜荷的褲子,聲音都有些顫抖,鼻子發酸。
原來人不是隻有老了才會死,人是隨時隨地都會死。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粘稠得讓人窒息。
候診區的所有人全都站了起來,伸著脖子,屏住呼吸,目光緊緊焦著在那一個小小的身影上。
“會沒事的,醫生在救呢!”翁靜荷也緊張得不行。
肖燕心裡暗暗祈禱,希望這個寶寶能像小荷葉和藕一樣堅強,努力地活下來。
醫生看見孩子還沒有什麼反應,快速把孩子抱進急救室。
一個包著頭巾的年輕婦女跌跌撞撞地跟進來,臉色慘白得如同身後的牆壁。她似乎已經耗儘了所有力氣,腿一軟,直接癱跪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手指死死攥著自己的胸口,眼淚洶湧而出,卻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音節,隻有嗬嗬嗬的喘氣聲。
緊隨其後,一個頭發淩亂的老太太想去扶她,自己卻也站不穩,隻能靠著牆滑下去,布滿皺紋的手顫抖著捂住臉,老淚縱橫,一遍遍地、用帶著哭腔的鄉音喃喃念叨:“菩薩保佑……我的乖孫啊……睜開眼看看奶奶……老天爺啊,拿我的命換吧……”
絕望像濃稠的墨汁,在走廊裡迅速彌漫開來。
每個人都揪著心,腦海裡閃過同一個不祥的預感:這麼小的孩子,臉紫成那樣,怕是……救不回來了吧?
可目光交彙時,卻又都傳遞著無聲卻一致的祈盼:活過來,求求了,一定要活過來啊!翁梅鎮再也損失不起一個孩童了!
“咳……哇……”
一聲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嗆咳聲,緊接著是嬰兒特有細弱、卻在此刻宛如天籟的啼哭,驟然響起!
搶救室裡,小嬰兒那青紫色的小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褪去駭人的顏色,慢慢回轉紅潤,小小的胸膛也開始劇烈地起伏,雖然哭著,卻是在拚命地呼吸!
“活了!活過來了!”旁邊一個小護士驚喜地叫出聲,自己也紅了眼圈。
醫生終於長長籲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鬆弛下來,將情況穩定下來但仍虛弱啼哭的嬰兒小心翼翼抱在懷裡,對護士快速交代:“準備吸氧,嚴密觀察,通知兒科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