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燕家水泥船的甲板,呂順麻木地用木工刨子把木板刨平整,然後機械地切割成小塊,眼裡都沒有了光。
刨不完,根本刨不完。
胸口大滴大滴的汗珠往褲襠裡滾,肺部的不適讓他不時地要咳嗽一兩聲,又怕被對麵老丈人聽見陰陽怪氣地懟他。
呂順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為什麼他要讚美肖燕手上的小棺材做得好?為什麼他要和她討論還有哪些可以改進的地方?為什麼他要邀請那丫頭去他家欣賞他閒暇無事做的小木工?為什麼在那丫頭說有個致富的小生意問他願不願意做時,他腦袋一抽就答應接了?
在家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肩不用挑、水不用提、養養花、做做小木工不香嗎?
他又不要大富大貴,家裡三間瓦房、有幾畝田、養了幾隻雞、偶爾小木工賣點零花錢,不要太愜意啊!
想到那一天,老天為了恭賀肖家成功定製一個棺木,下了一場雨來慶賀,然後他和二鳳就被老兩口趕出了店門,連頓中飯都沒有吃,就冒雨回了家,那個苦啊!
苦的何止呂順,肖老頭和肖老太也一把辛酸淚。
老倆口以為肖燕迷上了小木工纏著二女婿還偷偷鬆了口氣,誰知道這口氣鬆得太早了。
六一兒童節,肖燕帶著朱英俊和戴圓圓去了呂顧村,欣賞了呂順一大堆的小木工以後讚不絕口,然後三個孩子開始開始癡迷這門手藝。
回來的時候,三人帶著好幾個半成品,準備最近放學後打磨打磨。
彼時,沈得福因為二兒子沈軒林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焦慮得頭上一根頭發絲都不剩,連啤酒肚都癟下去了。
他看到笑得一臉燦爛的肖燕,一拍大腿,眼中精光一閃,偷偷摸摸地把肖燕拉到飯店的角落問:“小燕,你軒林表哥就要高考了,有沒有那種考高分、考孵蛋大學的幸運符?”
“哪裡有這種符?三姑父你想屁吃呢!”肖燕捧著幾個小木工,翻著白眼,“爺爺說人的命運天注定,高考是那麼多人衝出重圍占領高地,如果各個都不努力,都想走捷徑,靠一張符就能過,那還學什麼習?都去學畫符好了!”
沈得福可憐兮兮地請求:“你看三姑父平時也沒找你啊,你軒林表哥高中這三年苦死了,起早貪黑地學習,個子都不長了,我就怕臨門一腳出什麼岔子。”
說完沈得福往肖燕的口袋裡塞了一張百元大鈔。
肖燕假裝為難得歎口氣,說:“不一定有用啊!運氣這個東西太虛無縹緲了,前麵花多了,後麵有可能就少了,好高騖遠不行,但是順順利利考完可以。”
於是,朱英俊和戴圓圓留下來打下手,肖燕做了個有流蘇的瓊花樹葉形狀的木書簽,正麵雕了“小幸運”三個字,然後用朱砂描繪了顏色,背麵用朱砂寫上“高考必過,文昌帝君敕”。
人的運氣有一些注定是自己的,誰也拿不走,有一些可能是自己的也可能是彆人的,就看場夠不夠強大,有時候一個不注意就從手指間溜走,有種無能為力的不甘,肖燕就嘗試著想把這些碎小的運氣聚集起來,這樣變成完整的屬於自己的小幸運,努力夠一夠就能夠到。
看到成品上隱隱有金色的線條遊動,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律美,肖燕為自己鼓掌呐喊,穩了。
突然,戴圓圓一拍腦袋,說:“好像盼盼姐姐今年也高考,高開一放假就和阿門奶奶去縣城,我們要不要也給盼盼姐姐做一個?”
“好像香芹姑姑家的慧慧表哥也今年高考啊?”肖燕撓撓腦袋,記不太清楚了。
“那我們就多做幾個吧!”朱英俊這會兒興趣正濃,想多打磨幾片木樹葉。
戴圓圓已經開始串流蘇。
三個孩子一不小心就做了六個。
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三個孩子從船上上岸的時候,店裡聚集了好幾號人,火辣辣的眼睛看著他們,好像三人是一盤菜。
有好久沒見的八十八大壽的陶太奶奶,有風塵仆仆的阿門奶奶,有肖燕的二爺爺和三爺爺,有店裡的常客小洋人的爺爺蔣老頭鎮高中校長),還有坐在牆角笑眯眯的肖老頭和肖老太。
肖燕鬆了一口氣,六個正好夠。
隻是這口氣鬆太早了。
因為幾個老頭老太搶第一快打起來了,陶太奶奶一把把斯文的蔣老頭拍到了牆角,不愧是一鏟子把小日子腦袋拍成豆腐花的巾幗英雄,那掌力可不是吹出來的。
這裡老太太輩分最大,身上有閃瞎眼的金光,肖燕畢恭畢敬地獻上了三個書簽,都沒敢提錢的事。
老太太可會來事了,把三張卷起來的票子塞到肖燕的牛仔褲口袋裡,拍了拍,“好孩子,改天到太奶奶家玩,太奶奶攤的水瓜餅可好吃了。”
然後眯著眼睛大步流星地跑出門,真的是跑的,聽說老太太還承包了幾畝田,如此高齡還會扛著鋤頭去田裡收黃豆。
“嗬嗬,就剩了三個了!”肖燕拿出剩下的三個書簽,沈得福趕緊搶占了一個,開玩笑,他可是第一個定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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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商機就這麼來了。
因為這東西有時效,肖燕定的價格是隨緣。
然後勞動力就是二姑父和肖老頭以及肖老太。
分工非常明確,呂順打磨木樹葉。肖老頭刻字、肖老太串流蘇。肖燕最後用朱砂描字。
“哎!”肖老太戴著老花鏡歎了一百零八口氣,用手撚了一下手裡的紅線,把一個草珠子串進去,接過尤老太阿門奶奶,以前的高老太,高開的奶奶)手上的流蘇穗子,打了一個結。
“歎什麼氣啊?”尤老太戴著老花鏡,努力地打著流蘇穗子,這東西還是做姑娘的時候做過,現在都生疏了。
“你說我這二姑娘是不是奴隸命?你看看,就我這二女婿磨了幾片木葉子,她就心疼成那樣,又是喂水又是擦汗,這二十來年,估計家裡的活都是她乾,怎麼就這麼傻呢?我家老頭都快氣出白內障了。”
“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你覺得苦的東西,可能她覺得甜。你這二女婿除了身體弱了點,人懶了點,不上進了點,其他沒得挑。人長得好看,父母又死得早,有房有田,沒有花花腸子,不吃喝嫖賭,就愛做點小木工。關鍵是生的兒子也頂頂優秀,聽說這次還立功了。你這姑娘未必委屈,嫁到誰家不是裡裡外外操持,吃力還不討好。她一進門就當家作主,家裡倆個男人看著還下飯。”
尤老太放下手裡的流蘇穗子,朝著甲板上那個認真工作的身影欣賞了一眼,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認真工作的帥男人更帥。
她把頭湊到肖老太耳邊低聲地說:“你看吧!碼頭邊洗刷的那些個娘們,回家肯定摔鍋摔碗。”
肖老太一頭懵,“為什麼?”
“我一個七十歲的老太還覺得養眼,這些個小娘們又不瞎,再一回家看見家裡那個兜裡沒鈔票、醜臉醜屁股、愛放屁還臭腳、脾氣又大的男人,你道會怎麼樣?”
“這麼說,我家二姑娘還挺幸運的。”
“是啊,絕對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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