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鬥篷身影消失得極快,快得讓我幾乎以為是眼花。但心頭那抹突兀的寒意,卻真實不虛。
“小紅點,你看到了嗎?”我低聲問。
小紅點在我肩頭撲棱了一下,紅痣急促閃爍:“好像……有個影子閃過去了,氣息很怪,一下子就沒了。”
不是幻覺。我眯起眼,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座高塔及其周邊。一切如常,巡邏的皮影衛隊剛剛經過,幾個光之民的孩子在廣場上追逐嬉戲,不遠處,兩個暗影族民正在嘗試用陰影之力幫一位老婦人搬運重物——這是新政策下鼓勵的互助行為。
表麵看來,一片和諧,欣欣向榮。
但那股寒意如同細小的冰刺,紮在心底。光暗共治才剛剛開始,覬覦者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嗎?還是說……這王城之下,本就埋藏著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沒有聲張,隻是將這份警惕壓下,轉身走向政務廳。眼下,穩定新秩序是首要任務。
接下來的日子,忙碌得幾乎腳不沾地。
光暗議會的組建比想象中更艱難。光是議席分配、權力製衡的細則,就讓兩族代表吵得不可開交。資源重新劃分更是觸動無數人的利益,每天都有不同的請願和訴狀堆滿我的案頭。
“東區三街的光之民投訴,隔壁新搬來的暗影族民夜間修煉時逸散的能量,讓他們的孩子做噩夢!”
“西市原本屬於暗影族的陰影礦脈,如今要分一半給光之民開采,引起當地族民強烈不滿,幾乎爆發衝突!”
“光影學院和暗光學院的招生標準難以統一,光之民孩子普遍對暗影之力適應性差,反之亦然,如何保證公平?”
老爺子和林雪忙得焦頭爛額,常常為了調解爭端疲於奔命。我坐鎮中樞,既要平衡各方勢力,又要確保新政不會因為阻力而夭折,心力交瘁。
唯一支撐我的,是每天雷打不動去陪伴顧南城的那片刻寧靜。
他依舊沉睡著,麵容安詳,仿佛隻是陷入了一場悠長的夢境。我握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跟他講述外麵發生的一切,好的,壞的,棘手的,充滿希望的……明知他聽不見,卻仿佛能從這傾訴中獲得力量。
“南城,如果你在,你會怎麼處理這些麻煩呢?”我輕聲問,指尖拂過他微涼的眉眼,“你總是有那麼多出其不意的主意……”
沒有回應。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標誌著新秩序正在艱難前行的喧囂。
這天傍晚,我正批閱著一份關於兩族通婚律法草案的文書,小紅點突然從窗外疾飛進來,語氣驚慌:“城主!不好了!光影學院和暗光學院的學生……打起來了!”
我心中一沉,立刻起身:“怎麼回事?”
“好像是為了爭奪一個什麼……‘混沌感應石’?就在學院後麵的古演練場!”
我立刻趕去。古演練場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鬨的族民,場中,十幾個光之民學生和暗影族學生正劍拔弩張,各自身上湧動著不算強大卻充滿敵意的能量。地上躺著幾塊碎裂的、散發著微弱混沌氣息的灰色石頭。
“把石頭交出來!這是我們光之民先發現的!”一個金發少年激動地喊道,手中凝聚著一團不穩定的光球。
“放屁!這石頭明明是從我們暗影族的古遺跡裡挖出來的!上麵還有我們的印記!”一個周身黑氣繚繞的暗影族少女毫不示弱,陰影在她腳下如毒蛇般遊動。
眼看衝突就要升級,我正要出聲製止,一個溫和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搶先響起:
“孩子們,爭鬥無法賦予石頭價值,理解才能。”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素白長袍,麵容慈和的中年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場邊。他氣息平和,看不出是光之民還是暗影族,但一句話,卻奇異地讓場上緊張的氣氛緩和了幾分。
他走到場中,彎腰拾起一塊碎石碎片,指尖輕輕拂過。“看,這並非純粹的混沌石。它的核心,有一絲極細微的光暗平衡紋路,像是……某種古老儀式的殘留物。強行吸取其中的力量,對你們有害無益。”
他說話間,那塊碎石在他掌心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原本衝突的光暗能量竟然短暫地和諧共處了一瞬。
學生們都愣住了,連我都感到驚訝。此人對能量本質的理解,遠超尋常。
“你是誰?”我走上前,開口問道。
中年人轉身,向我微微躬身,姿態不卑不亢:“在下雲隱,一名遊曆四方的學者,對光暗之道略有研究。恰逢其會,見孩子們爭執,忍不住多言了幾句,還請城主見諒。”
他的眼神清澈,笑容溫和,讓人難以生出惡感。但我肩頭的小紅點卻不安地動了動,傳遞來一絲極其微弱的警惕感。
“雲隱先生見識不凡。”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不知先生從何處遊曆而來?對我皮影王城的新政,有何看法?”
雲隱微微一笑:“來自山野之間,不值一提。至於城主的新政……魄力驚人,前無古人。光暗共生,乃是順應天地至理之舉,隻是這條路,遍布荊棘,需格外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