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南城。
手裡捏著塊皮屑。剛從胳膊上掉的。
那肉瘤長了十八年。今天洗澡,搓掉一塊。
灰撲撲的,像曬乾的痂。
指尖發疼。不是割傷。是那東西在燒。
台燈擰到最亮。皮屑放玻璃片上。顯微鏡壓下去。
芯片。小得像粒鹽。
金屬邊硌破我指甲。
哆嗦著摸出舊錄音機。爹留的那台。線都快爛了。
芯片塞進去。
“哢噠。”
爹的聲音衝出來。煙嗓裹著電流,紮得我耳朵疼。
“共生體在你十八歲會覺醒。”
肉瘤突然跳了下。在胳膊上,跟脈搏反著勁。
“它能吸收回聲。”
窗外有車開過。遠光燈掃過牆,影子晃得像鬼。
“彆信委員會。他們要的是毀滅世界的武器……”
“砰!”
槍響劈了耳朵。震得錄音機都抖。
接著是肉瘤的動靜。不是現在胳膊上這種跳。是更沉的,“咚咚”的,像敲鼓。
然後沒聲了。
錄音機“滋滋”響。
我盯著胳膊。肉瘤紅了,燙得能煎蛋。
門被砸得哐哐響。
“沈墨!開門!委員會的!”
二
心臟撞得肋骨疼。
抄起台燈砸向窗戶。玻璃碎的脆響混著門外的吼聲。
胳膊上的肉瘤突然縮了。像被吸進去。皮膚凹下去一塊,冷風鑽進去,凍得我打顫。
“再不開門強製闖了!”
摸到床底的刀。生鏽的,爹以前劈柴用的。
門縫裡塞進張紙。委員會的徽章晃眼。
“沈墨,配合檢查。你父親涉嫌竊取機密,我們需要你協助調查。”
協助?爹十年前就沒了。火災。燒死在老房子裡。
我舔了下嘴唇。鹹的。汗。
“裡麵的人聽著!倒計時!三!”
肉瘤又跳了。這次帶著吸力。窗外的汽車鳴笛聲突然變遠,像被什麼東西吞了。
“二!”
刀握得更緊。掌心黏糊糊的。
“一!”
門被撞開。三個黑製服撲進來。皮鞋踩碎玻璃,“嘎吱”響。
為首的那個盯著我胳膊。“把袖子卷起來。”
我後退一步。撞翻了椅子。
“沈墨,彆逼我們動手。”他掏出手銬,金屬反光刺眼睛。
肉瘤猛地發燙。
隔壁樓的狗叫聲突然沒了。像被掐斷了脖子。
黑製服們臉色變了。“不對勁。”
我突然能聽見他們的心跳。三個,都亂了節奏。
“抓住他!”
三
刀揮出去。沒砍到人,劈在門框上。震得我虎口發麻。
轉身往陽台跑。欄杆鏽得厲害,一掰就掉。
跳下去。三樓,震得膝蓋鑽心疼。
身後有槍聲。子彈擦過耳邊,打在地上,濺起的石子崩到我臉。
“追!”
跑。胡同裡的垃圾桶被我撞翻。餿臭味裹著風撲過來。
肉瘤在吸聲音。汽車喇叭、警笛、甚至自己的腳步聲,都像隔了層棉花。
拐進死胡同。牆高得要命。
黑製服追上來了。喘氣聲粗得像風箱。
“跑啊?接著跑。”為首的掏出電棍,滋滋冒火花。
我後背抵著牆。冷,硬,還掉灰。
電棍戳過來的瞬間,肉瘤突然炸開吸力。
電棍的滋滋聲沒了。黑製服愣了下,手裡的東西就像廢鐵。
“什麼鬼……”
我撲過去,搶過電棍砸他臉。聽見骨頭響。
另兩個撲上來。我抬腳踹中一個的肚子。他彎腰的瞬間,我聽見他兜裡對講機的聲音。模糊的,像在水裡泡著。
“目標在西區胡同,請求支援……”
肉瘤又吸。那聲音徹底沒了。
我拽起地上的板磚,拍向最後一個人的頭。
血淌下來,滴在我鞋上。熱的。
四
跑了不知多久。肺像要炸。
躲進廢棄的地鐵站。黴味裹著潮氣,鑽進鼻子。
靠著牆滑坐下。胳膊上的肉瘤消下去了,留個紅印,像塊胎記。
摸出錄音機。爹的聲音還能倒帶。
“彆信委員會。他們要的是毀滅世界的武器……”
武器?是說我胳膊上這東西?
十年前的火災。爹為什麼會被燒死?他不是在研究什麼植物標本嗎?
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很輕,像貓。
我捏緊板磚。
一個影子晃進來。瘦得像根杆,穿件破夾克。
“沈墨?”
聲音耳熟。
他走近了。路燈照出臉。是阿哲。初中同學,後來跟人混社會,聽說進過局子。
“你咋在這?”他叼著煙,火光明明滅滅。
“躲人。”
他往我旁邊一坐,煙味嗆得我咳嗽。“躲委員會?”
我猛地轉頭。“你知道?”
他嗤笑一聲,彈彈煙灰。“整個區都在傳。說沈老頭的兒子是個怪物,身上長了不該長的東西。”
我攥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裡。
“他們找你,是為了你爹留下的東西吧。”阿哲往地上吐了口痰,“當年你家著火,我就在附近。看見委員會的人進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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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腦子“嗡”的一聲。
“你說什麼?”
“我說,火災前,有黑製服進過你家。”阿哲戳戳我胳膊,“就長這玩意兒的地方?”
肉瘤突然又燙了。
阿哲的聲音變遠了點。他自己好像沒察覺。
“我當時蹲在牆根抽煙。看見三個黑製服,抬著個箱子進去。後來就著火了。”他撓撓頭,“本來想報警,被我哥按住了。說那夥人惹不起。”
我想起爹的錄音機。還有那芯片。
“你知道他們抬的箱子什麼樣嗎?”
“黑的。挺大。上麵有個徽章,跟委員會的一樣。”阿哲突然壓低聲音,“我還聽見裡麵有動靜。像……心跳。”
肉瘤跳了下。跟他說的節奏對上了。
遠處傳來警笛聲。越來越近。
阿哲拽起我。“走!從地道跑。”
地道口在站台儘頭。蓋著塊鐵板,鏽得粘手。
掀開的瞬間,一股腥甜味湧出來。像爛掉的水果。
六
地道裡黑得像墨。阿哲打著手電,光柱晃得人眼暈。
腳下黏糊糊的。不知道踩了什麼,軟的。
“這路能通到城外。”阿哲的聲音在前麵飄,“我以前跟人偷東西,常走這。”
我跟在後麵。胳膊上的肉瘤時不時抽一下。周圍的聲音都被濾掉了,隻剩下我們的腳步聲,還有……彆的動靜。
很輕的,“吧嗒,吧嗒”。像有人在舔東西。
“你聽見沒?”我拽住阿哲。
他停住。手電掃過去。
地道壁上有東西在爬。白花花的,細得像線。
“操。”阿哲罵了句,“是寄生蟲。這地方潮,多的是。”
那些東西突然停了。齊刷刷轉向我們。
肉瘤猛地發燙。
“跑!”
我倆瘋了似的往前衝。身後傳來“簌簌”的響聲,像潮水追過來。
阿哲突然慘叫一聲。手電掉在地上,滾出去老遠。
光柱裡,他的腿上爬滿了白線。正往肉裡鑽。
“幫我!”他抓著我的褲腿,指甲都快嵌進去。
我摸出刀,劈向那些東西。刀砍下去,像切在果凍上。
肉瘤的吸力突然變大。周圍的“簌簌”聲沒了。那些白線軟了下去,掉在地上,化成水。
阿哲癱在地上,腿上留著血洞,往外冒黃水。
“這到底……”他話沒說完,眼睛突然直了。
七
他盯著我身後。
我轉身。
地道儘頭站著個人。黑製服,手裡拿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