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牢忽然靠近囚牛,仔細端詳著:“看您麵相,根本不用發愁。”
囚牛下意識地躲避,生怕蒲牢認出自己。
蒲牢:“不用愁老之將至,您再老,也一定是個長得好看的小老頭。”
囚牛居然被蒲牢這正經的玩笑話逗笑了一下。
蒲牢:“您看,您笑起來更好看了。”
蒲牢的勺子已經遞到囚牛的嘴邊:“您再老,我也會再老,大家都會變老,人世間也會變老,這沒什麼可怕的。”
蒲牢努努嘴,示意囚牛張開嘴。
此刻的囚牛不再是脾氣暴戾的老頭,而變成了一個溫順無比的孩子一般,乖乖地張開了嘴。
很快,一碗粥已吃完。
月光下,蒲牢幫囚牛拍著背。
囚牛茫然地看著落在樹上的螢火蟲。
“不久就是新年了,過了年又添了一歲,說不定就死在這院子裡了。”
蒲牢連忙後退幾步,對著地上“呸呸呸”三聲。
“可不準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了,隻要您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身體就一定會好起來的!”
囚牛垂目:“真的還會變好嗎?”
蒲牢伸出小手指:“我會在九間堂待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每天都來陪您吃飯,我保證一個月後,您身體肯定就好了。來,拉勾!”
囚牛看著蒲牢伸出的手指,有些猶豫。
蒲牢直接把囚牛手指勾在自己手指上。
蒲牢:“就這麼說定了!”
人,要記得那些黑暗中默默抱緊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徹夜聊天的人,願意花時間陪你吃飯的人,陪你哭過的人,要感謝他們的善意,也要及時地捎上感激。
因為他們本可以直接走過你的人生不留步的,但他們沒有。
自從失去龍鱗,患上這怪病之後,囚牛一直鬱鬱寡歡,他不知道自己明天出現會是什麼模樣。
有時候是牙牙學語的孩兒,有時是風流倜儻的少年,有時是胡子拉碴的中年,而這段時間,大約也是天氣較冷的緣故,每每出現都是垂垂老矣的暮年。
一度,他曾以為自己差不多要大限將至了,再也遇不到美好。
直到這個晚上,他才相信,自己和那些美好的東西,終有一天,會遇見。
蒲牢:“您等我一下。”
說著,蒲牢轉身去捕捉樹上的螢火蟲。
“天快亮了,它們就消失不見了,我得把它們收藏起來,下次點著螢火燈籠,來這裡尋您。”
此刻天邊已有一絲絲的亮光,蒲牢一伸手,幾隻螢火蟲落入手中,蒲牢把它們都放進自己隨身帶的瓶子中,高興地回頭,想拿給囚牛看。
卻發現原先囚牛坐著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蒲牢四處張望著:“咦,人呢?”
蒲牢在花園裡來回走著,卻始終不見老人身影。
蒲牢:“喂,彆忘了,咱們明天的約定哦!”
說完,蒲牢一蹦一跳地離開。
第二天,囚牛早早地就等在花園裡了,隻是遲遲未見蒲牢的身影。
囚牛失望:“果然,是信不過的。嘴上說著不介意,其實跟他們都一樣…”
囚牛正想起身走,忽然一個小黑影攔住自己。
蒲牢:“還沒吃飯呢,您去哪裡?”
囚牛定睛一看,是蒲牢,忍不住說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蒲牢:“怎麼會,拉過勾的約定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裝螢火蟲的瓶子被我弄丟了,晚上有些黑,來的時候迷路了…”
蒲牢滿是歉意。
囚牛拍拍身邊的座位:“來了就好。一起吃飯。”
囚牛從食盒裡將飯食一盤一盤擺好,月光下,兩人大快朵頤。
第三天,蒲牢剛一坐下,忽然,她周身明亮了起來。
蒲牢這才發現,自己身邊圍繞了很多螢火蟲,老人迎著光亮而來。
囚牛:“都裝進你的瓶子裡吧,下次你晚上來,就不會迷路了,它們會帶著你來找到我。”
蒲牢將螢火蟲一個一個裝進自己的瓶子,忽然她手頓住了:“不過,我……”
囚牛看著蒲牢。
蒲牢:“我可能以後不能來陪您吃飯了。”
囚牛脫口而出:“為什麼?”
蒲牢:“我要回西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