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的目光一直落在李尋渡身上,沒有錯過她眸中轉瞬即逝的冰冷,以及她腳下那悄然飄落的灰燼。他心中微沉,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輕聲問道:“阿渡,出什麼事了?”
李尋渡聞聲,從冰冷的思緒中抽身而出,臉上的寒意迅速褪去,化作一抹看似輕鬆的笑意,隻是那笑意並未深入眼底。她搖了搖頭,語氣儘量平和:“沒什麼大事,隻是我們的目的地,恐怕要換一換了。”
一直在旁與方多病、燕敖低聲交談的喬婉娩,聽到此言也止住了話題,抬起頭看向李尋渡,眼中帶著一絲不安的預感,聲音微顫:“可是……紫衿他……又做了什麼?”
李尋渡看著喬婉娩眼中那複雜難辨的情緒。有關切,有擔憂,或許還有一絲對舊日情誼的不忍,她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不再隱瞞,直接道:“他要在慕娩山莊,重開四顧茶會。”
“四顧茶會”四個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李蓮花心中漾開一圈複雜的漣漪。
這個曾經代表著他年少時意氣風發、號令群雄的詞語,如今聽來,竟帶著幾分荒謬和刺耳。他整個人都愣怔了片刻,眼神有瞬間的放空,仿佛穿越回了那個熙熙攘攘、少年揚鞭的過去。
還不待他完全消化這個消息,一旁的方多病已然炸了鍋。
“他肖紫衿算個什麼東西?!”
方多病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氣得臉色通紅,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四顧茶會乃是四顧門門主才有資格召開的!早在十年前,四顧門就被他們那幾個……哼!”
他顧及喬婉娩在場,硬生生將“孬種”二字咽了回去,但怒氣絲毫不減,“早就解散了!如今他打著四顧門的旗號重開四顧茶會,他想乾什麼?立他自己的威風?還是想當著天下人的麵,往李相夷身上潑臟水?!他也配!”
他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被肖紫衿這番行徑惡心到了極點。燕敖雖然對過往了解不深,但看方多病如此激動,也猜到此舉定然極不尋常,麵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喬婉娩的臉色更是瞬間蒼白,她下意識地看向李蓮花,眼中充滿了愧疚與無力。
她沒想到,肖紫衿竟會做到如此地步。
車廂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隻有方多病粗重的喘息聲格外清晰。
李蓮花緩緩抬起眼,目光掃過義憤填膺的方多病,麵色蒼白的喬婉娩,最終落在神色平靜卻目光堅定的李尋渡身上。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仿佛將胸腔內那翻湧的舊日塵埃與複雜心緒都一並壓下。
李尋渡不等李蓮花開口,便已起身,目光沉靜地看向喬婉娩:“阿娩,我有事同你商量。”
喬婉娩微微一怔,視線掠過神色複雜的李蓮花,沒有多問,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便隨著李尋渡走向了蓮花樓內另一處隔間。
方多病伸長了脖子,滿眼好奇,剛要開口,就被燕敖一把捂住嘴拖到了一邊:“小祖宗,彆問了,閣主自有安排!”
李蓮花獨自留在原地,看著那扇合攏的門,心中思緒翻湧,卻終究沒有跟上去。他隻是靜靜地站著,等待著。
過了許久,那扇門才再次打開。
喬婉娩率先走了出來,她的眼圈有些微紅,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她看向李蓮花、方多病和燕敖,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諸位,婉娩先行一步。”
說罷,她甚至沒有多做停留,便徑直下了蓮花樓,牽過一匹馬,利落地翻身而上,一揚馬鞭,絕塵而去。
方多病看著喬婉娩遠去的背影,又看看剛從房間裡出來的李尋渡,後者臉上那尚未完全收斂的、冰冷如霜的神色,讓他把到了嘴邊的疑問又咽了回去。
燕敖更是機靈,直接拉著方多病就往樓上去:“走走走,方少俠,我給你看看我新配的方子……”
李蓮花沒有理會那兩人的小動作,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李尋渡身上。
他看著她眼中那幾乎凝成實質、卻又被強行壓下的殺意,心中微緊,躊躇了片刻,還是輕聲開口:“阿渡,你……”
李尋渡抬起手,止住了他未儘的話語。她走到窗邊,望著喬婉娩消失的方向,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花花,我給了肖紫衿機會。”
她頓了頓,緩緩轉過頭,看向李蓮花,眼神深邃,“但若他把握不住,結果是什麼,那便是他的命了。”
李蓮花看著她眼中那片冰封的湖麵下洶湧的暗流,張了張口,最終,千言萬語隻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他了解她,正如她了解他。有些底線,不容觸碰;有些局,一旦布下,便再無轉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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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婉娩一路策馬疾馳,有靈渡閣的人暗中護送,行程十分順利,不日便抵達了慕娩山莊所在的城鎮。
一入城,她便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異樣的氛圍。
茶館酒肆間,江湖人士的談論聲中,“單孤刀”、“李相夷”、“刎頸劍”、“雲鐵寶甲”等字眼不時飄入耳中,各種真真假假、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語,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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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因曾是四顧門駐地,向來是江湖消息彙聚之所,如今城中已是如此景象,整個武林恐怕早已暗流洶湧。
喬婉娩的心一點點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