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猛地一震,眼睛瞪大:“你…你怎麼知道?”隨即又像是明白了什麼,頹然道,“難怪…商隱會對舅舅他那麼好奇…”
他不再猶豫,語速極快地將自己在單孤刀舊居中發現那些充滿恨意的刻痕、被故意掰斷的木劍、以及那個裝滿信封的木匣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末了,他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李姐姐!我不敢告訴李蓮花!他那麼懷念舅舅,要是知道舅舅…舅舅可能一直恨著他,甚至…甚至舅舅的死都可能…我…我不敢想他知道了會怎樣!”
夜風吹過,帶來一絲寒意。
李尋渡沉默地聽著,麵具下的神情看不真切,隻有那雙露出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銳利。
方多病帶來的信息,與她從蘇文才處得知的南胤秘辛、以及她之前對單孤刀的懷疑瞬間串聯起來,指向一個更加黑暗的可能性。
“你做得對,暫時瞞著他。”李尋渡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冷靜,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讓方多病狂跳的心稍稍平複。
她沉吟片刻,目光投向遠處,仿佛穿透了夜色,落在後山那片埋葬著單孤刀棺材的地方。
“方多病,”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你發現的這些東西,加上我從彆處得到的一些線索…單孤刀的死,恐怕另有蹊蹺。他心中的恨意,遠比我們想象的更深沉,也更危險。這份恨意,或許並未隨著他的‘死亡’而消散。”
方多病的心猛地一沉,聲音發顫:“李姐姐,你…你想說什麼?”
李尋渡收回目光,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光憑信件和木劍,無法確認真相,也無法判斷他恨意的根源和最終目的。我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
“什麼證據?”方多病下意識地問。
李尋渡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冷冽清晰:“開棺驗屍。”
“什麼?!”方多病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煞白,差點驚呼出聲,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懼,“開…開棺?掘舅舅的墳?這…這怎麼行!李蓮花要是知道了…”
“所以,不能讓他知道。”李尋渡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就在今晚,趁他睡下,我們立刻行動。商隱會在外圍警戒。此事,隻有你、我、商隱三人知曉。”
她看著方多病眼底的劇烈掙紮、驚恐不安,補充道:“方多病,真相往往埋在最黑暗的地方。若想真正保護李蓮花,弄清楚單孤刀到底做了什麼、是否真的死了、以及他恨意的根源,這是最快也最直接的辦法。否則,我們永遠活在猜疑和恐懼中,而李蓮花體內的毒,甚至他這個人,都可能永遠籠罩在單孤刀留下的陰影之下。你,願意永遠這樣提心吊膽地看著他嗎?”
“保護李蓮花…”方多病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眼中激烈的掙紮漸漸被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
他想起李蓮花提起單孤刀時懷念的眼神,想起他毒發時的痛苦…
最終,方多病用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雖仍有恐懼,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擲的堅定。
“好!”方多病咬著牙,重重點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無比堅決,“李姐姐,我聽你的!開棺!為了李蓮花,必須弄清楚!”
李尋渡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去準備工具,要快,要靜。半炷香後,後山墳前會合。”她最後看了一眼李蓮花房間的方向,那裡一片漆黑寂靜。
那個關於她的秘密,隻能再次延後了。
當務之急,是揭開這具棺木之下,埋葬了十年的、可能顛覆一切的真相。
她轉身,身影無聲地融入更深的夜色,朝著後山的方向掠去。方多病也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迅速轉身去尋趁手的工具。
後山單孤刀的衣冠塚前,空氣凝滯得仿佛能滴下水來。月亮被薄雲遮蔽,隻透下慘淡的微光,勉強照亮新翻開的泥土和那口被撬開的、黑沉沉的棺木。
李尋渡站在棺槨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白玉麵具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色澤。
她手中拿著特製的工具,正準備俯身探查。
商隱守在幾丈外的樹影下,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方多病則臉色煞白地站在稍遠處,手裡緊緊攥著一把鐵鍬,呼吸急促,身體因巨大的心理壓力和恐懼而微微發抖。
就在李尋渡的手即將觸及棺內的“單孤刀”時。
“住手!!!”
一聲飽含驚怒、痛心與難以置信的厲喝,如同驚雷般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三人悚然一驚,猛地回頭。
隻見李蓮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墳塚邊緣的小徑上。
他顯然是用了婆娑步匆忙趕來,衣衫略顯淩亂,氣息不穩,那張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此刻鐵青一片,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燃著熊熊怒火,死死地盯著那被打開的棺木和站在棺旁的李尋渡。
那目光,冰冷、憤怒,帶著被至親至信之人背叛的痛楚,狠狠刺向李尋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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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尋渡!方多病!你們…你們在乾什麼?!”李蓮花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壓迫感,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方多病,最終定格在李尋渡身上,“掘墳開棺?你們竟敢…竟敢動我師兄的墳?!”
方多病嚇得魂飛魄散,手裡的鐵鍬“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嘴唇哆嗦著:“李…李蓮花…我們…”
“閉嘴!”李蓮花厲聲打斷他,眼神如刀鋒般銳利,“方多病,你舅舅待你如親子,你就是這樣報答?跟著外人來挖你舅舅的墳?!”他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帶著令人心碎的失望和痛心。
方多病被吼得渾身一顫,眼眶瞬間紅了,巨大的愧疚和恐懼淹沒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蓮花不再看他,所有的怒火和質問都集中到了李尋渡身上。
他走到她麵前,距離不過三尺,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幾乎要將周圍的空氣凍結。
“李閣主!”他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果真是靈渡閣的人,好一個行事周全!你深夜帶人來掘我師兄的墳塚,意欲何為?!他是我的師兄!是方多病的舅舅!他縱然身死,也輪不到你如此折辱!”
李蓮花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氣到了極點,“我當你真心助我解毒,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你想在他身上找什麼?你想證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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