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加重了“李尋渡”三個字,而不是平日裡親昵的“阿渡”,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嚴肅。
“單孤刀是什麼人?你以為憑著幾分像十年前李相夷的劍法,就能硬碰硬?若是我們都沒有及時趕到……”
說到這裡,他忽然說不下去了。那句“你會不會早就沒命了”哽在喉頭,看著她蒼白的臉和手上的繃帶,終究還是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李尋渡默默地聽著,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聲音低低的:“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有什麼用?”李蓮花蹲下身,平視著她,眼神裡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急切。
“你總是這樣,把自己當一把不會累、不會疼的劍!可你看看你現在——”
他指著她纏滿繃帶的手,“這是劍該有的樣子嗎?”
“我……”
“你什麼你?”李蓮花打斷她,語氣卻不自覺地軟了些。
“我告訴你,從今往後,不準再把‘我是少師’掛在嘴邊當擋箭牌。你是李尋渡,是你自己,不是誰的附屬品,更不是什麼能隨便拿來拚殺的兵器。”
他頓了頓,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指尖的溫度帶著認真:“記住了,往後無論做什麼,都得先想著你自己。你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李尋渡望著他,眼眶忽然有些發熱。
她知道他是真的氣極了,可這怒氣裡裹著的疼惜,卻比任何溫柔的話語都更讓她動容。
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嗯。”
見她乖乖應下,李蓮花心裡的火氣才算消了些。
他站起身,轉身去桌邊倒了杯溫水,遞到她唇邊時,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先喝點水,我去端點粥來。”
看著她小口飲水的模樣,他心裡暗自嘀咕:這次算她識相,下次再敢這麼拚命……
下次?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早已默認了兩人會一直在一起,連“下次”都想好了要如何管教。
李蓮花失笑,搖了搖頭,罷了,隻要她好好的,這點“口是心非”,又算得了什麼。
李蓮花從廚房回來,剛走到廊下,就聽見客房裡傳來方多病咋咋呼呼的聲音,夾雜著燕敖時不時的附和,熱鬨得像在開堂。
他端著粥碗的手頓了頓,無奈地皺起眉。
果然,這兩人來看望,病人就彆想有安生的機會。
推門而入時,眼前的景象果然沒出乎李蓮花的意料。
方多病和燕敖一左一右圍在床榻邊,一個比手畫腳地講著什麼,一個時不時插句嘴,唾沫星子都差點濺到床上去。
而被圍在中間的李尋渡,臉色還有些蒼白,眼神還有些發懵地看著他們,顯然還沒從剛蘇醒的混沌裡完全緩過來。
確實,李尋渡此刻能乖巧的任方多病和燕敖在自己耳邊喧鬨,一半是因為身體虛弱,另一半則是被李蓮花方才那一連串溫柔舉動弄懵了。
她醒來後李蓮花眼中隻有她的專注,喂水時小心翼翼的姿態,那句帶著嚴厲和關心的“李尋渡”。
都讓她腦子像團亂麻,連方多病他們在說什麼都沒聽清,隻是下意識地跟著旁人的語氣點頭或微笑。
“咳咳。”李蓮花故意清了清嗓子,邁步走進屋,將粥碗放在床頭的矮櫃上,揚聲打斷了兩人,“你們倆是來給她提神的,還是來給她添亂的?”
方多病和燕敖同時回頭,看到李蓮花臉上的表情,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聲音戛然而止。
方多病撓了撓頭,訕訕道:“這不是聽說李姐姐醒了,高興嘛……”
“高興就能吵得人不得安生?”李蓮花瞥了他們一眼,伸手將矮櫃上的粥碗端起來,用勺子輕輕攪了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