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的動靜漸漸停了。
李尋渡端著幾碟簡單的飯菜出來,兩素一葷,還有一鍋清粥,香氣算不上濃鬱,卻帶著種家常的暖意。
她將碗筷一一擺好,動作依舊是慣常的利落,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淡淡道:“可以吃飯了。”
笛飛聲率先坐下,拿起筷子便夾了一口菜。
或許是久失味覺後重獲感知,又或許是李尋渡的手藝確實不錯,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之後便再沒說話,隻專注地埋頭吃飯,一口接一口,吃得心無旁騖。
李尋渡自己也坐了下來,拿起勺子舀了點粥,慢慢喝著,目光卻有些飄忽,落在碗沿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方才強壓下去的紛亂思緒,總在不經意間悄悄冒頭,讓她食不知味。
李蓮花看著她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自己也沒什麼胃口,扒拉了兩口飯,視線卻總不由自主地往她那邊瞟,眉頭微蹙,心裡那點擔憂和煩躁始終落不下去。
方多病捧著個大碗,看看埋頭苦吃的笛飛聲,又看看眼神飄忽的李尋渡,再瞅瞅一臉凝重盯著李尋渡的李蓮花,隻覺得這飯吃得氣氛詭異。
他忍不住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李蓮花,擠眉弄眼地示意他說點什麼,卻被李蓮花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一頓飯吃得寂靜無聲,隻有笛飛聲偶爾夾菜的輕響。
很快,桌上的飯菜便見了底,尤其是笛飛聲麵前的碗,早已空了。
方多病見狀,趕緊放下碗筷,一把拽起還在回味般舔了下唇角的笛飛聲:“阿飛,吃飽了吧?走走走,去廚房刷鍋去。”
“我跟你說,這蓮花樓的碗之前可都是你刷的。雖然你現在失憶了,但是你可不逃不掉這個活,而且還要仔細刷,不然李蓮花該心疼了……”
“我是失憶了,不是變傻了……”
“哎,阿飛,你什麼意思……”
方小寶和笛飛聲邊吵邊鬨著往廚房走去,李尋渡同樣起身收拾碗筷,李蓮花也跟著站起來,伸手要接過她手裡的盤子。
“我來吧。”
“不用,我來就行。”
李尋渡側了側身,避開他的手,指尖利落地將空碗疊在一起,“你坐著歇著。”
李蓮花也不堅持,隻跟在她身後,伸手收拾桌上的殘羹。
兩人動作間偶有碰撞,李尋渡都會及時避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一如往常那般疏離又妥帖。
“今日笛飛聲吃了不少,看來你這手藝確實比我強多了。”
李蓮花狀似隨意地開口,語氣裡帶著點自嘲的笑意。
李尋渡端著碗筷的手頓了頓,回頭看他一眼,眼底平靜無波:“他許久未嘗人間煙火,尋常飯菜也覺得新鮮。”
“也是。”李蓮花點點頭,又撿了個話題,“方多病那小子,方才說要拉著笛飛聲刷鍋,現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指不定要忽悠阿飛些什麼。”
“方小寶向來如此。”李尋渡應著,將碗筷放進廚房的水盆裡,水聲嘩嘩響,衝淡了她聲音裡的一絲微不可察的僵硬。
她回應得自然,甚至會順著他的話頭接下去,語氣、神態,都與平日無異,找不出半分破綻。
可李蓮花看著她的背影,心頭那點莫名的違和感卻始終縈繞不去。
就像一幅臨摹得極其逼真的畫,線條色彩都分毫不差,偏偏少了點活氣,少了點屬於李尋渡自己的、藏在清冷之下的溫度。
他說不出哪裡不對,隻能壓下心頭的異樣,幫著她將廚房收拾乾淨。
李尋渡和李蓮花剛收拾完廚房,方多病和笛飛聲就從外麵回來了。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幾人相安無事。
方多病和笛飛聲在樓下閒聊如果互嗆也算的話),李尋渡則在門口坐著喂狐狸精。
李蓮花偶爾過去看看,兩人也隻是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氣氛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夜色漸濃,方多病打著哈欠回了自己暫歇的房間,笛飛聲也尋了個角落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