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自天冬身後緩步而出，清晰地映入了包間內所有人的眼簾。
首先進入視線的是一抹清雅出塵的天青色。李尋渡身著一襲天青色齊胸長裙，裙裾曳地，麵料柔軟，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如水波蕩漾。
外罩一件月白色的廣袖襦裙，袖口與衣襟處以銀線繡著細密的蓮紋，在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最外層是一件半透明的絹紗半臂，輕若無物，更添幾分飄逸之感。衣帶飄飄，仿佛隨時會乘風而去。
她那一頭烏黑的長發並未完全束起，部分青絲用一根造型彆致的竹節銀簪鬆鬆挽住，簪頭竟是一朵以粉玉精心雕琢而成的蓮花，栩栩如生。
幾縷散發自然地垂落在白皙的頸側，平添了幾分隨性與慵懶。額間一點紅色的蓮花花鈿，與發簪上的粉玉蓮花遙相呼應，為她原本清麗的容顏增添了一抹穠麗之色。
方多病、李蓮花和燕敖都曾在“漫山紅”夜宴上見過李尋渡上妝的模樣，但那時一方麵因身處險境需時刻警惕玉樓春，另一方麵李尋渡自己也刻意收斂鋒芒，模糊了容貌上的優勢，故而當時雖覺其清麗，卻遠不如今日這般令人震撼。
今日，天冬顯然是鉚足了勁，要將李尋渡所有的美都淋漓儘致地展現出來。
從發絲的弧度到眉形的勾勒，從唇色的濃淡到衣飾的搭配，無一不是精雕細琢，力求完美。
此刻的李尋渡，眉目間雖依舊帶著她特有的那份淡然與疏離，但這份淡然在如此精致的妝點下，卻化作了一種高不可攀的清冷風華，仿佛九天玄女誤入凡塵，美得令人不敢直視，又舍不得移開目光。
“哇！李姐姐！李姐姐！”
方多病第一個蹦了起來，和燕敖一起擠到李尋渡麵前，圍著她嘖嘖稱奇，眼睛瞪得溜圓，“你！你今天……你好美啊！我差點沒認出來！”
燕敖也難得收起了調侃，認真地點頭，對著天冬豎起大拇指：“天冬，可以啊！你這手藝真沒白費！閣主這……簡直是換了個人！”
蘇木含笑站在李蓮花身旁，沒有像那兩個少年一樣湊上前，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李尋渡身上，帶著欣賞與欣慰，隨後便轉向了身旁的李蓮花。
隻見李蓮花站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目光直直地落在門口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上，平日裡總是帶著三分疏離七分從容的臉上，此刻隻剩下清晰的怔忪與難以掩飾的驚豔。
他似乎是看呆了，連呼吸都放緩了許多。
蘇木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與同樣看過來的天冬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輕輕用胳膊碰了一下似乎魂遊天外的李蓮花，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戲謔問道：“李神醫，覺得如何？”
李蓮花猛地回神，像是被從一場美夢中驚醒，有些倉促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反問：“什……什麼？”
蘇木好脾氣地，又帶著點故意，清晰地重複了一遍問題，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幾人都聽清：“我說，李神醫覺得，我們閣主今日這身裝扮如何？”
瞬間，幾道目光都聚焦到了李蓮花身上，連原本還在嘰嘰喳喳的方多病和燕敖也暫時安靜了下來，帶著好奇看向他。
李蓮花隻覺得臉上有些發熱，他下意識地再次將視線轉向李尋渡，卻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了她望過來的目光。
那雙總是清澈明亮、帶著銳利或笑意的眸子，此刻在精致的妝容下，似乎也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深邃與溫柔。
仿佛被那目光燙到一般，李蓮花幾乎是立刻有些慌亂地挪開了視線，耳尖不受控製地泛起一層薄紅。
他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翻湧的情緒，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簡短地給出了兩個字的評價：
“……很美。”
這簡單的兩個字，似乎用掉了他不少力氣。
蘇木將他的反應儘收眼底，眼底笑意更深。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狀似無意地感慨道，聲音溫和，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是啊，我們家閣主這般品貌，又兼武功高強，才智過人。放眼如今江湖，數得上名號的年輕才俊，還真挑不出幾個能與之並肩的。”
蘇木輕輕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真實的惆悵與調侃，“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哪家不知名的小子喲。”
他這話說得隨意，卻像是一顆小石子，精準地投入了李蓮花本就不平靜的心湖。
李蓮花垂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唇瓣微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隻是那低垂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泄露了心底那一絲被悄然勾起的、連他自己或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在意與波瀾。
天冬眼波流轉，立刻心領神會地接上了蘇木的話茬，她紅唇微勾，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李蓮花，語氣帶著幾分嬌憨，卻又字字清晰：“蘇木說得對極！我們閣主這般人物，實力超群，風華絕代，尋常男子哪裡配得上？若要我說啊，若非是那武功、才智、品貌皆屬天下第一等的男子，定然是入不了我們閣主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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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說得著實露骨，幾乎是將“天下第一”四個字明晃晃地拋了出來，在場幾人誰不知道，十年前這“天下第一”的名號屬於誰，而如今，又與誰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李蓮花聽到“天下第一”四個字，身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他自然聽懂了天冬話語中的暗示，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畫麵。
屬於李相夷的榮耀，屬於李蓮花的現狀，以及那橫亙在中間、難以逾越的十年光陰與一身沉屙。
袖中的手無聲地收緊，指節微微泛白，心底湧起一股混雜著苦澀、自嘲與某種無力感的複雜情緒。最終，他也隻是牽了牽嘴角，露出一抹慣常的、帶著些許疏離與無奈的淺淡笑容，沒有接話，仿佛並未聽出其中的深意。
李尋渡一直留意著李蓮花的反應，將他那一瞬間的僵硬、沉默以及最終選擇回避的態度儘收眼底。
她心中掠過一絲淡淡的失望，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漾開一圈漣漪後緩緩沉底。但她麵上卻並未顯露分毫，依舊是那副帶著淺笑的模樣，適時地開口，語氣輕鬆地打斷了這微妙的氛圍，將話題引開：
“好了好了，你們這一個兩個的，越說越離譜了。”
她嗔怪地看了天冬和蘇木一眼，隨即笑道，“說了這半晌，口都乾了。天冬，你這望月樓的酒菜我可是期待已久，不準備讓我們好好品嘗品嘗嗎？再不開席，我可要自己去廚房找了。”
天冬自然明白，這是閣主在警告她彆再“煽風點火”了。
她有些不甘地瞥了一眼依舊垂眸不語、仿佛事不關己的李蓮花，紅唇微撅，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身旁的蘇木用眼神及時製止。蘇木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適可而止。
天冬隻好按下心頭那點“恨鐵不成鋼”的鬱悶，臉上重新堆起明媚的笑容，從善如流地站起身：“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光顧著說話，倒把正事忘了。諸位稍坐，我這就去吩咐他們立刻上菜，定讓你們嘗嘗我們望月樓最拿手的佳肴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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