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渡任由掌心的鮮血流淌,抬起眼,看向震驚失語的李蓮花,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長馬刀賀家,世代以鑄劍為生,技藝獨步天下。而那天外雲鐵……便是賀家滿門寧願被滅族,也要誓死守護的家傳至寶,同樣……也是招來滅門之禍的根源。”
她的目光也落在那泛著藍光的劍身上,聲音帶著一種揭露真相的沉重:“這天外雲鐵,有一個極為特殊的特性,便是……飲血之後,會泛出如此幽藍色的光芒。”
李蓮花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他愣怔地看著桌上那柄依舊泛著藍光的刎頸劍,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柄劍……是師兄單孤刀,在他十八歲生辰時,送給他的禮物。
李尋渡看著李蓮花那深受打擊、幾乎無法思考的模樣,心中刺痛,但她知道,必須將所有的真相都攤開在他麵前。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用那帶著沉重力量的平靜語氣說道:
“施文絕曾在漫山紅告訴過方多病,單孤刀當年托鐵甲門施家以天外雲鐵打造的東西,不止一件護心甲,還有一柄軟劍。”
她目光銳利地看向那依舊泛著幽藍光芒的刎頸,“那雲鐵堅硬無比又兼具柔韌,世間凡鐵難傷分毫,唯有同是雲鐵所造的兵刃,才能相互克製,彼此破之。”
李尋渡停頓了一下,讓這個信息在李蓮花心中沉澱,然後拋出更關鍵的證據:“當初,我們遷移那具所謂的‘單孤刀’骸骨之時,都親眼看過,那具屍體上……就穿著那件刀槍不入的雲鐵寶甲!”
李蓮花的呼吸猛地一滯。
李尋渡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審判,一字一句敲在他的心上:“也就是說,這世上,唯一能刺穿那件寶甲,造成致命傷的……就隻有同是由天外雲鐵鑄造的刎頸劍!”
“雲鐵飲血,便會泛出藍光。如今,再加上阿娩帶來的消息,有人刻意將單孤刀之死的罪名引到你的頭上……”
李尋渡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心疼,“花花,你還不明白嗎?他從那麼早的時候……從送你刎頸劍開始,或許更早,就在布局,就在想著……如何有朝一日,能讓你身敗名裂,萬劫不複!”
李蓮花沒有說話,仿佛所有的語言能力都已喪失。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桌上那柄名為“刎頸”的軟劍,那幽藍的光芒此刻在他看來,不再是神秘的美感,而是刺骨的冰冷與背叛。
他的思緒不受控製地飄回了遙遠的過去,那個他還是李相夷的、意氣風發的年紀……
少年李相夷在院中練劍,劍光霍霍,氣勢如虹。然而一招未儘,隻聽“錚”的一聲脆響,他手中的長劍竟從中折斷!
李相夷收勢,看著手中的斷劍,一臉掃興地撇了撇嘴:“什麼破劍!如此不經用!”
這時,單孤刀笑著從廊下走來,語氣溫和帶著些許調侃:“師弟,這又是斷的第幾把劍了?”
李相夷將斷劍隨手一扔,無奈道:“除了師父給的少師,一直沒挑著一把趁手的。”
單孤刀聞言,臉上笑意更深,他從身後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木匣,遞到李相夷麵前:“那試試這把如何?”
李相夷眼睛一亮,接過匣子打開。隻見匣內紅綢襯底上,盤繞著一柄寒光內斂的軟劍,劍身柔韌,如同蟄伏的銀蛇。
“軟劍?”
李相夷有些新奇地握住劍柄,內力微吐,那盤繞的劍身瞬間應聲彈開,挺直如尺,發出細微的嗡鳴,劍鋒在日光下流轉著冷冽的光澤。
單孤刀看著他熟練的動作,笑道:“你內力猛勁剛烈,尋常長劍難以承受,這柄軟劍剛柔並濟,或許正適合你。”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兄長般的關懷,“再過幾日就是你十八歲生辰了,師兄便將這劍,作為生辰禮物送給你。”
李相夷心中感動,揮動軟劍舞了幾個招式,隻覺得如臂使指,順暢無比,不由得讚道:“果然好劍!輕重、韌性都恰到好處!”
單孤刀看著他欣喜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掩去,溫言道:“此劍柔韌非凡,出鞘必飲血,可謂刎頸之劍,戰無不勝。”
李相夷聞言,朗聲一笑,意氣風發:“刎頸?好!既是師兄所贈,寓意‘刎頸之交’,同生死、共患難!那我以後,便叫它‘刎頸’劍吧!”
往昔溫情脈脈的畫麵與眼前冰冷殘酷的真相交織碰撞,那句“刎頸之交,同生死、共患難”仿佛成了最辛辣的諷刺。
李蓮花猛地閉上眼,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
他再睜開眼時,眼底是深不見底的痛楚與一片荒蕪的空洞。他喃喃開口,聲音沙啞得幾乎不像他自己,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破碎的質問:
“他……當真……就這麼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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