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看著肖紫衿那隻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最後觸碰喬婉娩臉頰的手,最終無力地滑落,軟軟地垂在身側,他閉了閉眼,心中那抹為故人送行的哀傷又沉重了幾分。
十年糾葛,恩怨情仇,最終都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畫上了句點。
一旁的李尋渡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隻是默默彆開了頭。
她走到燕敖和方多病身邊,低聲快速吩咐了幾句,聲音依舊是平靜無波:“燕敖,傳令下去,靈渡閣所屬,暫聽李蓮花與喬姑娘調遣。若他們需要……協助安葬肖紫衿,儘力配合。”
燕敖和方多病隻當她是不願麵對這生離死彆的場麵,故而想要先行離開,並未多想,點頭應下。
李尋渡不再多言,轉身便走。她的腳步初時尚穩,但一出慕娩山莊的大門,便立刻運起了婆娑步,身形如一道青煙,朝著城外任意一個通往深山的方向疾掠而去,速度快得驚人,仿佛身後有什麼在追趕。
直到深入山林,確認四周杳無人跡,她才猛地停下,扶住旁邊一棵粗壯的古樹,一直強壓著的氣血再也抑製不住。
“噗——”
一口殷紅的鮮血噴濺在布滿苔蘚的樹根上,胸口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這才稍稍緩解了幾分。
她喘息著,抬手抹去唇邊的血跡,眼神冷冽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方才為了確保能一擊斃命,她強行催動了尚未完全恢複的揚州慢,此刻內力反噬,在經脈中橫衝直撞,運轉起來滯澀無比,每一次周天循環都牽扯得五臟六腑陣陣抽痛。
她眼中閃過一絲戾氣,猛地一掌拍向身旁的古樹樹乾。
“轟!”
一聲悶響,樹乾劇烈震顫,百米開外的樹葉簌簌落下,卻隻落了一半,便無力地飄搖停滯。
這麼快嗎……如今自己的內力,就已然後繼乏力。
扶著樹乾的手因為用力,指節泛白,青筋暴起,堅硬的樹皮竟被她硬生生按出了五個清晰的指印。
劇痛與內力紊亂帶來的眩暈感陣陣襲來,李尋渡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又是一口鮮血湧上喉頭,眼看就要支撐不住向前撲倒。
幸在此時,一道黑影從她身後疾掠而至,一雙白皙的手及時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閣主!”
李尋渡勉力扭頭看去,扶住她的,是本該在彆處執行任務的商隱。
她此刻也顧不上去想商隱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緊繃的心神一鬆,幾乎是立刻將身體一半的重量靠在了商隱身上。
“我……無事,”
李尋渡聲音虛弱,卻依舊堅持安排著,“送我去……去普渡寺,找無了和尚。”
她頓了頓,氣息略顯急促地補充道,“彆……告訴他。”
幸好她方才一陣疾馳,離普渡寺已不算太遠。商隱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唇邊的血跡,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擔憂,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追問的時候。
她小心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李尋渡能靠得更舒服些,胡亂地應承著:“好,好,閣主您撐住,我們這就去普渡寺。”
說罷,她不再猶豫,攙扶著幾乎失去行動能力的李尋渡,朝著普渡寺的方向迅速趕去。
商隱攙扶著李尋渡,幾乎是半拖半抱地趕到普渡寺山門前時,隻見無了和尚早已站在那古樸的石階之上,蒼老的眉宇間帶著一絲了然與憂色,仿佛早已等候多時。
“阿彌陀佛。”
無了見到兩人,尤其是看到李尋渡麵如金紙、氣息微弱的模樣,連連搖頭歎息,“商施主,快,快隨老衲來,先將小李施主安置到客院禪房。”
商隱此刻心急如焚,也顧不上去細想為何無了大師會未卜先知般在此等候,隻是連連點頭,跟著無了快步穿過寂靜的寺院,來到一處僻靜的客院。
按照無了的指示,商隱小心翼翼地將幾乎陷入昏迷的李尋渡安置在禪房內一張供香客臨時小憩的臥榻上。
李尋渡一沾到床榻,便徹底失去了意識,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
無了順勢在榻邊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枯瘦卻穩定的手指,輕輕搭在李尋渡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