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竟敢將蘇家傳家之物贈與外人!簡直是作孽!我們蘇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敗家的晚輩!”
一聲怒叱陡然從庭院遠處傳來,聲音洪亮如鐘,裹挾著清晰的音波,震得客廳裡懸掛的水墨山水畫輕輕晃動,畫軸邊緣積著的薄塵簌簌落下。
話音未落,朱紅大門外已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那聲音不疾不徐,卻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帶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緊接著,一道身影拄著拐杖快步走近。
拐杖是通體黝黑的陰沉木所製,頂端雕著一隻昂首的雄鷹。
雖看似老人輔助代步之物,握在他手中卻更像一柄暗藏鋒芒的兵器。
老者須發皆白,發絲卻梳理得一絲不苟,用一根墨玉簪子整齊束在腦後,頷下的胡須同樣雪白,卻絲毫不顯淩亂。
他身著一件玄色暗紋錦袍,衣料上繡著細密的雲紋,行走間袍角微動,竟沒有半分褶皺。
最驚人的是他的步伐,雖手持拐杖,卻虎虎生風,每一步踏在地麵上都帶著沉穩的力道。
他腰背挺得筆直,絲毫不見老態,反而透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蘇清淺捧著玉牌的手猛地一僵,玉牌邊緣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竄上脊背,讓她打了個寒顫。
原本就緊繃的神情此刻更添了幾分慌亂。
她猛地轉頭看向來人,聲音都帶著細微的顫意:“爺爺!您不是說去南方旅遊,下個月才回來嗎?怎麼突然……”
話未說完,便被老者淩厲的目光打斷。
汪曉和江影順著蘇清淺的目光望去,老者的視線已先落在蘇清淺手中的幽寂鎮陰玉上。
那玉牌通體瑩白,此刻正泛著淡淡的光暈。
隨即,他目光又沉沉定格在汪曉與江影身上,那雙眼睛銳利如鷹。
掃過他們時,帶著一種審視物件般的漠然,以及不容置喙的威嚴。
不用多說,汪曉與江影便已從蘇清淺的稱呼裡,辨明了這老者的身份——蘇家現任掌權人,蘇清淺的爺爺,也是在燕京商界圈子裡頗有分量的人物。
果然,下一秒就見老者將拐杖重重頓在地上,陰沉木拐杖與青石板碰撞,發出一聲悶響。
那聲響裡帶著實打實的內勁,震得地麵微微顫抖,連客廳角落裡擺放的青瓷花瓶都嗡嗡顫了顫。
“我再不回來,蘇家這幾代人傳下來的根基,都要被你這丫頭敗光了!”他指著蘇清淺手裡的玉牌,語氣裡滿是怒火,連花白的胡須都因憤怒而微微顫抖,“這玉牌是護了蘇家百年的鎮宅之寶,你竟說送就送,眼裡還有沒有蘇家的規矩,有沒有我這個爺爺!”
蘇清淺咬了咬唇,眼眶泛紅卻不肯落淚,抬眼望著老者的目光裡滿是倔強:“爺爺,您一進門就罵我敗家,說我壞了蘇家規矩,可您有沒有問過我為什麼要送玉牌?有沒有想過,這玉牌或許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樣?”
老者眉頭緊鎖,語氣依舊嚴厲,眼神裡的怒火卻淡了些,多了絲不易察覺的遲疑:“這是蘇家傳了百年的鎮宅玉,除了護宅還能是什麼樣?你少拿這些話搪塞我,今天這事,你必須給我個說法!”
“我不是搪塞!”蘇清淺急得提高了聲音,往前湊了兩步,將玉牌遞到老者眼前,“您摸摸它,仔細感受一下。尋常的鎮宅玉都是溫溫的,可這玉牌,不管什麼時候摸都是涼的,有時候甚至涼得刺骨!”
老者下意識抬手碰了碰玉牌,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讓他愣了愣。
他確實沒細想過這玉牌的溫度,隻當是玉石本就偏涼,此刻被蘇清淺一提,才覺出幾分異樣。
可他還是不肯鬆口,沉聲道:“玉石性寒,這有什麼奇怪的?”
“可江先生和汪先生說,這不是性寒,是陰煞之氣!”蘇清淺語氣又堅定了幾分,“他們是有真本事的高人,不會騙我的!”
“你!”老者被蘇清淺這番話堵得胸口發悶,氣得拐杖又重重頓了一下,這一次的力道比之前更甚,地麵竟被他震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紋。
客廳裡的空氣因他的怒火泛起幾分凝滯,連窗外吹進來的風都仿佛變得燥熱起來。
他看著蘇清淺倔強的臉,眼中怒火更盛,卻又摻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於是,他隻能將怒火轉向一旁的江影與汪曉,冷聲道:“都是你們這些外人挑唆!什麼高人,我看屁都不是。”
就在這時,江影忽然嗤笑一聲,那笑聲極淡,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輕慢。
像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滾熱的炭火上,瞬間壓過了老者的怒意。
他斜睨著老者,眼神裡沒有絲毫敬畏,反而滿是不屑,薄唇輕啟,吐出的話語帶著刺骨的涼:“哼,不過一個武道大宗師,也敢如此猖狂?”
“你說什麼?”老者猛地轉頭,銳利的目光直刺江影,原本因憤怒而漲紅的臉,此刻多了幾分難以置信的錯愕,甚至還有一絲被冒犯的震怒。
他活了近七十年,在武道界沉浮數十載,從最初的淬體階段一步步熬過來,花了整整二十年才突破到內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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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用十年時間邁入後天,之後更是在先天境界卡了十五年,最後靠著蘇家積累的資源和自己的悟性,才勉強突破武道宗師境。
而就在去年,他突破武道大宗師,成為燕京武道圈子裡頗有名望的人物。
“武道大宗師”這四個字,是他一輩子的驕傲,是他能執掌蘇家、讓無數江湖人俯首的資本。
這些年來,無論是哪個家族的掌權人見了他,都要客客氣氣地稱一聲“蘇老”,就連燕京那些隱世的老怪物,也會給他幾分薄麵。
可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三十幾歲的中年人,竟然敢用“不過”二字形容他的境界,還說他猖狂?
老者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江影,聲音都帶上了顫音:“黃口小兒!你可知‘武道大宗師’五個字意味著什麼?在這燕京城裡,就算是市長見了我,都要禮讓三分!你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毛頭小子,也敢對我如此不敬?”
汪曉站在一旁,看著老者暴怒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
他自然明白老者為何如此憤怒,這世間並非隻有修真者能窺探力量的邊界。
尋常凡人中,亦有大批人選擇以“武”入道,在血肉與筋骨的錘煉中尋求突破。
而武道之路,遠比常人想象的更加艱難,從最初的淬體開始,每一個境界都像是一道天塹。
淬體階段,不過是打熬身體,排出雜質,讓體魄比普通人強健幾分,頂多算是入門。
到了內勁階段,才能凝聚出體內的氣勁,可隨意運轉於經脈之間,無論是出拳還是出掌,都能帶著內勁傷人,這才算真正踏入了武道的門檻。
後天境界,能將內勁運用得爐火純青,身體素質也會迎來第二次飛躍,尋常十幾二十個壯漢根本近不了身,在江湖中已是小有名氣的好手。
先天境界,則是後天的極限突破,能溝通天地間的元氣,讓內勁變得更加雄渾,甚至能做到內勁外放。
這般實力,在世俗足以開宗立派,成為一方豪強。
而從先天到武道宗師,又是一道巨大的鴻溝,不僅需要雄厚的內勁,更需要對武道的感悟,要能將所學的武學招式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的風格,達到“無招勝有招”的境界。
這樣的人,在一方地域內已是聲名赫赫,受人敬仰。
林詩涵的父親林鎮南就是這個境界。
至於武道大宗師,則是宗師境界的極致,內勁渾厚。
舉手投足間都能將內勁的威力發揮到最大,甚至能以勁禦物,開碑裂石不過是等閒之事,在整個武道界都是頂尖般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老者才敢憑著武道大宗師的身份,在蘇家乃至燕京江湖中占據一席之地。
不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從未想過,自己引以為傲的境界,可能在彆人眼中竟真的不值一提。
“意味著什麼?”江影挑了挑眉,語氣裡的嘲諷更濃,“意味著你花了一輩子,才爬到這麼個破境界,也好意思在這裡耀武揚威?”
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紮進老者的心裡。
老者這輩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突破武道大宗師的成就。
江影的話無疑是在揭他的傷疤。
老者怒極反笑,手中的拐杖微微抬起,杖尖對準江影。
他周身的內勁開始洶湧起來,玄色錦袍下的肌肉微微鼓脹,顯然是動了真怒:“好……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日我便讓你見識見識,武道大宗師意味著什麼!讓你知道,什麼叫不自量力!”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客廳裡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一股雄渾的內勁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朝著江影壓了過去。
那內勁帶著淩厲的氣勢,像是狂風驟雨般席卷而來。
客廳裡的桌椅板凳都開始輕微搖晃,桌麵上的茶杯更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蘇清淺臉色大變,她知道爺爺動了殺心,連忙上前一步,擋在江影身前,對著老者哀求道:“爺爺!不要!江先生是來幫我的,您不能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