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裹著深秋的寒意掠過山脊，距古鬆林一公裡外，汪曉在一處山坡緩緩落定。
可這份靜謐，在他站穩的刹那，便被一股突兀的血腥味撕碎。
那血腥味混在鬆針的清冽裡，既不是魂體潰散的腐朽淡腥，也不是山林野獸捕獵的獸血味，而是鮮活人類血液的溫熱腥甜。
甚至裹挾著皮肉撕裂的黏膩感，飄著一絲詭異的焦糊氣。
汪曉眉頭驟然擰起。
出發前，他反複和枝枝確認過。
古鬆林的藤蔓護林是修行近千年的善魂，不僅以魂力抵禦山陰邪祟，還會時常幫助山下的方家井村，護得村子百年無災。
可眼下，活人血氣分明是從方家井村方向飄來的。
汪曉心裡一沉，收斂的魂息再次向外鋪出。
魂識剛觸到空氣，便確認了血氣的真實性，還捕捉到更混亂的聲響。
草木燃燒的劈啪聲裡，裹著遊魂的淒厲慘叫，人類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善魂、忌傷生、守鬆林、護村落，枝枝提供的資料從不出錯。”汪曉心底疑雲翻湧。
他不再隱藏氣息，雙腳在地麵輕輕一點，身形如離弦之箭朝方家井村掠去。
掠過林間小道時，帶起的風驚得枝頭夜鳥撲棱著翅膀飛散。
沿途鬆樹飛速倒退，空氣中的血氣越來越濃，最後竟腥甜得幾乎凝成實質。
剛繞過一片茂密鬆林，方家井村的輪廓便撞進眼底。
可眼前的景象，讓汪曉腳步驟然停住。
村口幾百年的老槐樹，原本身形遒勁、枝繁葉茂，此刻卻歪了半邊。
粗壯樹乾上留著三道深可入木的爪痕，黑色樹汁順著爪痕緩緩往下淌。
樹旁的石碾子上，纏著幾根翠綠藤蔓，藤蔓尖刺上還掛著碎布與乾涸的血痂。
石碾子旁，躺著個孩童，大約五六歲年紀，小臉煞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睛緊閉，手裡還攥著顆沒吃完的野山楂。
紅色果肉沾在指尖，與胸口凝固的深色血漬形成刺眼對比。
脖頸處纏著一圈細密的勒痕，勒痕裡還嵌著幾絲藤蔓纖維。
不遠處的曬穀場，原本堆得高高的草垛正燒得劈啪作響。
橙紅色火舌竄起半人高，濃煙滾滾升空，把澄澈的夜空染得渾濁。
火光照亮牆根角落，一個穿連衣裙的婦人蜷縮在那裡，頭發散亂地貼在臉上，滿是淚痕與煙灰。
她右腿褲子被撕得稀爛，露出的皮肉上有三道深可見骨的爪傷，鮮血還在往外滲。
身前的地麵上，橫亙著一根斷裂的翠綠藤蔓，藤蔓斷麵正緩緩滲出黑色汁液。
婦人麵前，三道半透明的鬼影正緩緩逼近。
這些鬼影魂體泛著不正常的暗紅色，身形佝僂，乾枯的手指甲又尖又長，泛著森白寒光。
眼睛是純粹的血紅，沒有半分神智，隻有濃鬱的嗜殺欲望。
汪曉瞳孔驟縮，指尖立刻凝出三道漆黑魂鏈。
魂鏈剛現，便帶著淩厲的破空聲，精準射向三道鬼影的魂核。
鬼影被鎖鏈困住，頓時變得狂躁，瘋狂扭動魂體，可魂鏈上的符文不斷收緊，將它們魂體上的黑霧一點點剝離。
隨後，鬼瞳驟然亮起，目光穿透鬼影的魂體，落在它們魂核處。
那裡嵌著一根細如發絲的黑色咒線，咒線另一端，竟與鬼影腳踝處的翠綠藤蔓相連！
咒線微微顫動，不斷往鬼影魂體裡輸送黑色氣息，正是這東西操控了它們的神智。
“人為操控？”汪曉有了判斷，沒有直接打散魂體，而是抬手召出萬靈聚魂幡的印記。
銀色雲紋在掌心亮起，一道溫和的吸力從印記中傳出，將三道被禁錮的鬼影儘數吸入幡內。
他又通過魂識對幡內的嶽飛、穆桂英吩咐：“嶽將軍、穆將軍，先壓製這幾個鬼體內的黑咒，彆傷它們的魂核，儘量從它們口中問出有用訊息。”
萬靈聚魂幡微微亮了一下，算是回應。
汪曉回頭，見牆角的婦人正掙紮著爬起來。
幾乎在看見他的瞬間，婦人便瘋了似的撲過來，死死攥住他的褲腳。
她聲音嘶啞，眼淚混著煙灰往下淌：“大人！求求你救救方家井村！護林神……護林神他瘋了！好多人都死了，我的男人，我的孩子……”
護林神？
難道指的是藤蔓護林？
汪曉連忙蹲下身，動作輕緩，生怕刺激到婦人緊繃的神經。
他指尖凝起一縷淡金色魂力，輕輕覆在婦人後背上。
這魂力不含攻擊性，隻有安撫與穩神的效果，能撫平她因恐懼和悲痛紊亂的氣息。
“你先彆急，慢慢說。”汪曉聲音壓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