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的爭論聲如同煮沸的開水,久久未能平息。
讚同交出《太平策》的妖並不多,大多是些感念劉伯溫當年庇護之恩的年邁老妖。
而絕大多數小妖,並未經曆過那場戰亂,或是僅僅隻是聽聞過那段血腥往事。
它們都對汪曉的話充滿疑慮,反對的聲音如同浪潮般一波高過一波。
“你說的都太過虛無縹緲了!誰知道你是不是編造謊言,想要騙取《太平策》?”一頭身形魁梧的築巢境熊妖甕聲甕氣地喊道,熊掌重重拍在地麵,濺起一片泥點。
“就是,那混沌餘孽當年何等凶殘,吃了我們多少同族?《太平策》一旦離開封印,它要是破印而出,我們都得死無葬身之地!”狐妖靈汐的同族姐妹,一頭蘊血境的白狐尖聲附和,眼中滿是恐懼。
兩種聲音針鋒相對,妖群愈發躁動。
低吼聲、爭辯聲、嘶吼聲交織在一起,震得山穀上方的霧氣都在微微翻騰。
汪曉站在原地,神色平靜,任由眾妖爭論,並未再多說什麼。
他知道,再多的辯解都是徒勞,唯有讓時間和事實來證明一切。
獅妖王眉頭緊鎖,通玄境巔峰的妖力在周身緩緩流轉,形成一股無形的威壓,讓妖群的爭論聲稍稍減弱。
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掃過躁動的妖群,又落在神色坦然的汪曉身上,深邃的眼眸中滿是權衡。
作為鐘山妖族的王,他既要遵從劉伯溫五百年前的法旨,更要對全族的安危負責。
混沌餘孽的威脅如同懸在妖族頭頂的利劍,五百年未曾落下,卻也從未遠離。
他不敢賭,也賭不起。
黃鼠狼妖作為軍師站在獅妖王身側,指尖輕輕敲擊著手中的木杖,眼神靈動,時不時瞥向汪曉,又看向身旁自己的父親。
他心思活絡,比獅妖王更多了幾分審慎,汪曉的話雖有幾分道理,但缺乏確鑿的證據。
僅憑“劉伯溫所托”這四個字,實在難以讓他徹底信服。
可汪曉身上那純粹卻無殺意的鬼氣,交手時處處留手的姿態,又讓他覺得對方似乎並非惡意。
黃仲拄著拐杖,渾濁的雙眼望著山穀深處封印的方向,似在回想五百年前的往事。
當年混沌餘孽肆虐,鐘山草木枯萎,生靈塗炭,妖族死傷過半。
是劉伯溫如同天神降臨,以無上神通重創孽障,布下層層禁製將其封印,又留下《太平策》鎮住禁製核心,才給了妖族一線生機。
五百年間,鐘山重新恢複生機,妖族才得以繁衍生息。
劉伯溫當年留下的法旨,他一直銘記在心,從未敢忘。
虎烈與靈汐對視一眼,想起方才與汪曉交手時的場景。
對方的速度與力量遠超他們的預料,尤其是那陰寒的鬼氣,讓他們本能地忌憚。
可對方明明有多次機會重創甚至殺死他們,卻都刻意避開了要害,從未真正傷及他們的性命。
這般手下留情,絕非敵人所為。
想到這裡,兩妖心中的抵觸也悄然鬆動了幾分。
良久,是獅妖王猛地抬起頭,大手一揮,沉聲道:“都安靜!”
那道蘊含著妖王威嚴與磅礴妖力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震得山穀地麵都微微發麻,瞬間壓過了所有嘈雜。
妖群先是一靜,所有妖物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抬頭望向獅妖王,眼中滿是敬畏。
這是源自血脈與實力的雙重壓製,無人敢輕易違逆。
獅妖王目光掃過躁動的妖群,深邃的眼眸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沉默片刻後,再次大聲開口:“此事關乎全族安危,並非爭吵便能解決。都散去吧!回到各自的領地,堅守崗位,不得擅自離崗滋事。剩下的事情,我與長老、軍師自會處理。”
話音落下,他周身的威壓再次釋放,雖未刻意針對誰,卻讓低境界的妖物們本能地感到畏懼。
啟靈境、淬爪境的小妖們本就心智未全,在這股磅礴威壓下,嚇得瑟瑟發抖。
紛紛低下頭,不敢再有絲毫停留,沿著山穀通道快速散去。
築巢境、結丹境的妖物們對視一眼,心中雖仍有疑慮,但妖王的命令已下,也在遲疑片刻後,紛紛收斂氣息,躬身行禮後轉身離開。
偌大的山穀很快便恢複了清靜,隻留下獅妖王、黃鼠狼軍師、黃仲、虎烈與靈汐五妖。
獅妖王看向汪曉,語氣比之前緩和了幾分:“你既說是劉伯溫先生所托,種種機緣也都對上,我便信你一次。隨我們回妖族領地,此事再做詳議。”
汪曉頷首,語氣平靜:“可以。”
……
一鬼五妖沿著山穀外側的山道前行。
山路崎嶇,兩旁古木參天,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妖氣與草木的清香。
偶爾能聽到林間傳來的蟲鳴與獸嘯,一派原始而靜謐的景象。
一路上,五妖與汪曉隨意交談起來,氣氛漸漸緩和。
汪曉也終於知曉了五妖的姓名。
獅妖王雷雄、妖族軍師黃九郎、虎妖虎烈、虎妖靈汐、年邁的黃鼠狼妖是妖族長老叫做黃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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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雄話不多,性格沉穩寡言,卻句句擲地有聲。
他偶爾會詢問起臥龍山的情況,汪曉也如實回應,簡單講述了臥龍山的環境與劉伯溫魂體的狀態。
雷雄聽後,隻是微微頷首,並未多問,顯然是在心中默默印證著汪曉的話。
黃九郎則與雷雄截然不同,他心思活絡,好奇心極重,時不時向汪曉打探鬼修的修行之法。
“汪小友,你這鬼氣陰寒凝練,與我妖族的妖氣截然不同,修行起來是否與我等也大相徑庭?”
“鬼修是否隻能在陰地修行?吸納亡魂之力會不會影響心性?”
麵對這些問題,汪曉選擇性地解答:“鬼修確實與妖族、人族不同,我等以魂體為基,吸納天地間的陰靈之氣淬煉自身。修行之地並無絕對的限製,隻要有陰靈之氣便可,隻是陰地氣息更濃鬱,修行速度更快些。至於心性,關鍵在於自身的堅守,與修行功法無關,妖族有凶殘之輩,鬼修中也有守正之人。”
黃九郎聽得連連點頭,眼中滿是了然:“原來如此,是我之前狹隘了。”
黃仲大仙時不時會提及五百年前的往事,言語間滿是對劉伯溫的感激。
“當年混沌餘孽出世,所過之處寸草不生,我鐘山妖族差點被滅族。是劉伯溫先生出手,不僅封印了那孽障,還布下禁製庇護我等,又留下《太平策》鎮住核心,這才讓我們有了喘息之機。五百年間,禁製的力量雖漸漸減弱,但有《太平策》在,那孽障始終無法破印。”
汪曉靜靜聽著,心中對劉伯溫的敬佩又多了幾分。
能以一己之力鎮壓混沌餘孽,庇護一方妖族五百年。
這般神通與胸襟,確實配得上“神一般的存在”的讚譽。
虎烈與靈汐雖仍有顧慮,卻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敵視。
虎烈偶爾會補充幾句關於鐘山地形的情況。
靈汐則會介紹一些鐘山特有的草木,言語間多了幾分客氣。
前行約半個小時,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片古樸的村落依山而建,坐落在一處開闊的山穀之中。
村落的規模不小,約莫有數百餘間房屋,大多是用粗壯的樹乾與堅韌的藤蔓搭建而成。
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簡陋卻不失規整。
村落周圍環繞著一圈低矮的木柵欄,柵欄上纏繞著蘊含著淡淡妖氣的藤蔓。
藤蔓上長著尖銳的倒刺,顯然是用來防禦外敵的。
村落中,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
不少妖族婦女正坐在屋前的石墩上,編織著藤蔓器具。
她們大多化為人形,穿著粗布縫製的衣裳,雖樣式簡單,卻也乾淨整潔。
一些年幼的小妖們則在村落中央的空地上嬉戲打鬨,有的化為人形,梳著簡單的發髻,追逐奔跑。
有的則保留著部分獸形,毛茸茸的耳朵耷拉在頭頂,或是身後拖著一條蓬鬆的尾巴,顯得格外靈動可愛。
一個虎頭小妖正追著一隻長著狐狸尾巴的小女孩跑,口中嚷嚷著:“白霞妹妹,你跑慢些!”
那狐狸小女孩咯咯笑著,跑得更快了:“虎力哥哥,你追不上我!”
不遠處,幾隻小兔妖蹲在地上,正在采摘著地上的野花。
將采摘來的野花編成花環,戴在頭上,蹦蹦跳跳地炫耀著。
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淡淡的妖氣,還有孩子們清脆的笑聲,溫馨而美好。
汪曉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感慨。
在世人眼中,妖族向來是凶殘暴戾、殺人不眨眼的代名詞,可眼前的景象,卻與傳聞截然不同。
他們有著自己的生活,有著親情與羈絆,有著對安寧的向往。
會為了生計勞作,會為了孩子歡笑。
原來,無論是什麼樣的生物,都在為了生存而努力活著,都有著對美好生活的期盼。
這份對生命的執著,是共通的。
雷雄注意到汪曉眼中的神色,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柔和:“我妖族雖生於山野,卻也向往安寧。五百年了,我們一直守著這片土地,守護著族人,不願再經曆當年的戰火。”
汪曉回過神,看向雷雄,誠懇道:“妖王有心了。這般安寧,確實值得守護。”
進入村落,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好奇地看向汪曉。
他們能感受到汪曉身上與妖族截然不同的陰寒氣息,眼中滿是疑惑與警惕。
但在雷雄與黃仲大仙的示意下,並未上前打擾,隻是遠遠地觀望著。
雷雄將汪曉領進了村落中央一間最大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