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然快步拐過了彎,腳步沒停。
羽絨服口袋裡,那塊兩塊錢的餅還帶著點餘溫。
他有點哭笑不得。
這趟母校之行,確實有點魔幻。
他穿過那條栽滿白楊的小道,冬天的枝椏在寒風中光禿禿的。
教職工辦公樓那棟略顯陳舊的小紅樓總算近在眼前。
樓裡很安靜,和外麵招新攤位的鬨哄哄仿佛是兩個世界。
景修然熟門熟路地上了三樓,導演係的辦公室都在這一層。
走廊裡的光線有些昏暗,帶著老樓特有的味道。
景修然站定在走廊儘頭的一扇門前。
門上掛著一塊木牌:【導演係主任張國棟】。
他確認四下無人,才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了那張無可挑剔的臉。
隨後稍微整理了一下略微淩亂的衣領,剛才那點被學妹抓著跑的狼狽瞬間消失不見,恢複了平日的沉穩氣場。
景修然抬手,輕輕敲響了房門。
“咚、咚、咚。”
“請進。”裡麵傳來一聲沉穩的回應。
景修然推門而入。
辦公室裡開著暖氣,一股淡淡的墨香混著舊書本的味道,一如他第一次進來時那樣。
張國棟教授正戴著一副老花鏡,埋首在一堆厚厚的文件裡審閱著什麼,頭也沒抬。
直到景修然走到他桌前,光線被遮擋,他才抬起頭。
當看清來人是景修然時,張國棟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一絲驚訝,但也隻是一瞬。
他放下了手裡的紅筆,神色平靜地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坐。”
景修然拉開椅子坐下,姿態恭敬。
“教授,我回來看您了。”
他兩手空空,並未攜帶任何禮物。
倒不是他小氣。
學校這種地方,提著大包小包的進來,太紮眼,也容易落人口實。
更重要的是,逢年過節,包括教授的生辰,他派人送來的禮品從未斷過。
那些禮物也從不是什麼名煙貴酒,隻是一些好茶葉,或是幾套保養身體的滋補品。
既不逾矩,也顯心意。
這份師生情誼,沒必要用這種形式來衡量。
張國棟摘下老花鏡,放在桌上,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學生。
他沒有提格萊美,也沒有提奧斯卡,反而開口道:“瘦了點,不過看著還算精神。在外麵跑,更要注意身體。”
這句開場白,更像是一個尋常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景修然笑了笑:“您放心,我壯實著呢。”
“嗯。”
張國棟端起桌上那個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濃茶。
“你在外麵的動靜,我都聽說了。”
“很好,給學校爭光了。”
“都是您教得好。”景修然客氣道。
張國棟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客套。
他重新看向景修然,臉上的那點溫和收了起來,話鋒一轉,變得有些嚴厲。
“但是修然,你記住。人站得越高,底下的風就越大。你現在被外麵那些媒體捧得太高了。在這個位置上一步踩空,你會摔得比誰都慘。”
景修然心中一暖。
他知道這是恩師最真摯的關心。
在這個浮躁的名利場裡,所有人見到他,都是鋪天蓋地的吹捧和奉承。
隻有眼前這位恩師,才會在他最風光的時候,毫不留情地給他潑一盆冷水,提醒他不要迷失。
這份關心,遠比那些虛假的讚美要珍貴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