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被撕碎的協查函如雪片般緩緩飄落。
王浩清廉值90）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扭曲的臉龐漲成了豬肝色。秘書小張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恨不得把自己縮成牆上的一粒灰塵。
“呼……呼……”
王浩喘了幾口粗氣，強行壓下直衝天靈蓋的怒火。他不是金寶那種隻懂咆哮的蠢貨，憤怒過後，是冰冷的算計。硬碰硬，對方占著“程序”的理，自己反而落了下風。直接動用權力報複一個規劃局的科長？動靜太大，容易留下把柄。
他緩緩坐回那張寬大的老板椅，閉上眼，手指在紅木桌麵上不耐煩地敲擊著。片刻後，他睜開眼，眼神已經恢複了陰鷙。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紅色電話，撥通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楊局嗎？我，王浩啊。”他的聲音一改方才的暴怒，變得熱情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老哥，你可是給我送來一個好兵啊！”
電話那頭，規劃局局長楊坤清廉值85）正端著一杯上好的龍井，聞著茶香，聽到這話，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王局，這話怎麼說？”
“你們檔案科新來的那個代理科長，叫林淵是吧？”王浩的語氣像是開玩笑，卻字字帶刺，“好大的官威啊！我這邊一個正常的棚改項目，他一上來就發協查函，要查建國以來的所有檔案！怎麼，你們規劃局現在是準備接紀委的活兒了？”
楊坤的眼神冷了下來。他當然知道林淵，那個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用以安撫和觀察的年輕人。他更知道，王浩口中的“正常項目”，背後牽扯著多大的利益。
這個林淵，才當上代理科長第一天，就把火燒到了城建局副局長的身上！這不是惹麻煩，這是在往火藥桶裡扔火把！
“王局，你消消氣。”楊坤的語氣依舊四平八穩，“年輕人嘛，有衝勁，是好事。可能……是業務不太熟練，工作方法簡單粗暴了點。你放心，我幫你敲打敲打他。我們兩個單位，還是要以和為貴嘛。”
“嗬嗬，敲打？”王浩冷笑一聲，“楊局，我可得提醒你，這小子可不是業務不熟練，他是門兒清！專挑我們流程上的小瑕疵做文章。我怕不是他不懂規矩，是有人……想借他的手，壞了規矩啊！”
這句話，就說得很重了。
言下之意，他懷疑是不是楊坤在背後指使，想要分一杯羹，或者另有圖謀。
楊坤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王浩，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他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我的人，我自然會管。但如果你那邊的事情真的不乾淨，被人抓住了尾巴，那也彆怪彆人按規矩辦事。”
說完，楊坤直接掛了電話。
兩個在各自地盤上說一不二的人物，第一次因為林淵這個小小的科長，產生了裂痕。
放下電話，楊坤的臉色陰沉如水。他煩的不是王浩的指責，而是林淵這個不可控的變數。
他本想把林淵放在代理科長的位置上，用一點小恩小惠，讓這個愣頭青感恩戴德，再慢慢磨掉他的棱角，讓他變成一條聽話的狗。
可現在看來，他提拔的不是一條狗，而是一頭喂不熟的狼崽子！
“小劉，去，把檔案科的林淵給我叫過來。”楊坤對著門口喊道。
……
檔案科裡，氣氛依舊詭異。
老李自從送完協查函回來，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濃茶，手還是有點抖。他總感覺，天要塌了。
就在這時，局長秘書小劉出現在門口，麵無表情地喊了一聲：“林科長，楊局長請您去一趟他辦公室。”
來了！
辦公室裡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們幾乎能預見到，林淵這位上任僅一天的代理科長，即將迎來上任以來最猛烈的暴風雨。
在眾人同情、幸災樂禍、恐懼交織的目光中，林淵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神色平靜地跟著小劉走了出去。
局長辦公室在頂樓，裝修得古樸而莊重。一進門，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便飄入鼻息。楊坤正背對著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來了？”楊坤沒有回頭。
“楊局，您找我。”林淵站定，不卑不亢。
楊坤緩緩轉過身，臉上已經沒有了電話裡的陰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長輩般的“痛心疾首”。
“林淵啊，坐。”他指了指對麵的沙發，自己也坐了過去，親手給林淵倒了杯茶，“今天上午，我還跟你說，年輕人要沉得住氣，要懂得團結同誌。怎麼下午，你就給我捅了這麼大一個簍子？”
他把茶杯推到林淵麵前，語重心長。
“協查函，我看到了。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封信發出去，會造成多大的影響？王浩副局長親自把電話打到我這裡來興師問罪！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讓咱們規劃局的臉往哪兒擱？”
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是不是覺得，扳倒了一個張富貴，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我告訴你，官場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我把你提拔到這個位置上，是愛護你，是給你一個平台，不是讓你拿著雞毛當令箭，到處去樹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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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名為關心，實為警告。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敲打在林淵的神經上。
林淵端起茶杯，卻沒有喝，隻是感受著杯壁的溫度。
“楊局，我沒有想樹敵。”他抬起頭，迎上楊坤的目光，“我隻是在履行我的職責。”
又是這四個字！
楊坤的眼角抽動了一下，心中的火氣“噌”地就冒了上來。
“職責？你的職責就是讓局裡難堪嗎？”
“我的職責，是保證所有土地規劃檔案的完整與合法。”林淵放下茶杯，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城建地產要拆遷陽光孤兒院，卻拿不出一份最關鍵的土地性質變更規劃批文。這在程序上，存在重大瑕疵。作為檔案科的負責人，如果我視而不見，那就是瀆職。將來萬一出了問題，這個責任，誰來承擔？是我，還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