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上午九點整。
檔案局的氣氛，像是即將開鑼的戲台，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那出壓軸大戲——《楊局長怒審愣頭青》。
楊坤踩著點，準時出現在了檔案庫門口。
他身後，跟著辦公室主任、人事科長，還有一臉晦氣的王浩。這陣仗，不像是來檢查工作，倒像是來公開宣判的。
各科室的門都虛掩著，門縫後是一雙雙看熱鬨的眼睛。
編研科的劉主任，正唾沫橫飛地跟幾個年輕同事進行著“戰前分析”：“我跟你們說，那小子肯定是廢了。今天啊，楊局長不把他貶到鄉下去守水塘，我老劉的名字倒過來寫！”
人群中，唯有李曼，依舊是一身黑色套裙，麵無表情地站在自己的辦公室窗前，遠遠地望著樓下。她的目光，像一口深井，看不出任何波瀾。
“吱呀——”
檔案庫那扇沉重的鐵門，被老李從裡麵緩緩拉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
林淵走了出來。
七天，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眼窩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身白襯衫，更是皺得像一團鹹菜乾。整個人看上去，仿佛被榨乾了所有精氣神，隻剩下一個空洞的軀殼。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看他那樣子，跟從牢裡放出來似的。”
“年輕人，還是太天真了啊。”
惋惜聲、嘲笑聲，在人群中低低地響起。
楊坤的嘴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的微笑。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要讓所有人都看到，跟他作對，就是這個下場。
“小林同誌，辛苦了。”他上前一步，語氣充滿了“關切”，“七天時間到了，局黨組交給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
他身後，王浩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獰笑，準備好了奚落和嘲諷的台詞。
然而，林淵接下來的動作，讓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
他沒有認錯，沒有求饒，甚至沒有說話。
他隻是側過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然後，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眾人探頭望去，瞬間，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原本那座堆積如山、混亂不堪的“檔案墳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整齊劃一、序列分明的檔案架。每一排架子都一塵不染，上麵密密麻麻的卷宗，按照年份、類彆、編號，排列得如同最嚴苛的國慶閱兵方陣。
地麵上，乾淨得能倒映出人影。
空氣中，那股腐朽的黴味，也被一種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所取代。
這哪裡還是那個鬼屋般的檔案庫？這分明是一個現代化的、標準到可以當做全省模範的檔案室！
“這……這怎麼可能？”劉主任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楊坤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衝了進去，隨手從架子上抽出一本卷宗，封麵上的標簽打印得工工整整。他翻開，裡麵的文件擺放有序，目錄清晰。
“去！給我查！隨便抽查！”他對著身後的手下咆哮道。
幾個人立刻散開，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檔案架之間亂竄。片刻之後，他們一個個臉色煞白地回來報告。
“局長，2012年的……全對。”
“2017年的……沒問題。”
“所有的……都整理好了。”
整個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如果說之前人們認為林淵是瘋子，那麼現在，他們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才是真正的瘋狂。
一個人，七天，整理了十年的積壓檔案。
這不是人，這是神仙！